【一】
神无坐在黑漆漆的车后座,屏息静气地看着驾驶座。生日夜晚为了举行婚礼,强行拉着神无走上红地毯的男人就坐在那里。虽然男人名叫“渡濑”,但当时恐惧紧张到极点的神无只记得“斋主”这个词。
在鬼之里高中庭院中,神无发现四处打量困扰地踱步的渡濑,认为他也许需要帮忙就走过去了。
想到那时的事,神无身体有点僵硬。投掷出来的刀子有三把,如果没有渡濑他们的保护,第四把刀子也许就刺入她的头部了。
神无的道谢让渡濑的表情瞬间变得危险,但马上又消失不见,带领神无来到停泊在宿舍外的黑色车子前,让她进去。一般人遇到如此状况都会逃走,但神无无法判断渡濑心怀加害之意还是关怀之意,只能按照她吩咐在车内等着——十分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顶着一张臭脸打开了车后座的门,神无更加六神无主了。
神无悄悄瞥了旁边的人一眼。
带着一脸不高兴到极点的表情,眼神锐利得要穿透车窗玻璃似的凝视外头的木藤华鬼,是鬼的末裔也是给神无烙印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神无尽可能远离他,贴住另一侧的车门。车子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充斥车厢内的麻痹空气显示他有多么的不高兴。知道无论经过多久气氛都不会缓和下来的神无,除了对他心怀恐惧也为关切他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因此不停地偷窥生气的华鬼。
想要开口询问昨天的事情,但因为只感觉到他的拒绝之意,她咬着唇捏住口袋中的人偶。
“可以请你别再威吓她了吗?”
无言操纵着方向盘的渡濑突然低声说。神无把视线转向驾驶席,疑惑地看着渡濑的侧脸。
“忠尚大人说了,为什么让你回去,你心里有数吧。”
“有必要出动所有庇护翼吗?”
华鬼还是看着车窗外,语气冷硬地问。渡濑悄悄叹息。
“被你逃了的话就麻烦了。因为你有失踪的前科,因此大人才要慎重点。”
“失踪?”
神无为渡濑的话感到吃惊,渡濑只是追加了奇怪的评论:“预先知道了目的地,与其说失踪不如说瓮中捉鳖吧。”
神无的视线从渡濑身上移开,屏息凝神。应该注视着窗外浑浊景色的华鬼不知何时也看向神无,那瞳孔漆黑得宛如吸取万物的黑洞——两人眼光交汇,那眼瞳瞬间转为金色,让神无忘记了他眼睛本来的颜色。
华鬼眯起的眼睛浮现出跟严苛不同的情绪。
“渡濑,别说多余的话。”
他这样一说,神无赶忙转头看着车窗外。
空气凝结。
威吓感是他下意识建立的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的表达形式,表明出拒绝其他人入侵的压倒性气息。在被怒火和严苛包裹的窒息空间,没有人会感到不恐惧。只要找到安全的地点就会马上逃走吧。但现在跟第一次与他对峙时不同,除了恐惧还包含着对他的兴趣。
自己一直认为冷酷的残忍男子,却突然显示出动摇的神色,让神无猜想他的内心是否非常不安定。就像拒绝一切——或者说放弃一切,人有心灵飘扬吧。
神无贴着车门,依旧观察着华鬼。
她的行为让华鬼的严苛感瞬间变得浓烈。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神无那种警戒却带有探索兴趣的眼神,只能选择沉默了。她没能发现车厢内变得有些许暧昧的气氛。
“鬼头别在车内发狠。很快就会到了。”
无法理解状况的神无不可思议地看着恳求的渡濑。渡濑则用力踩下油门,车速提高往前进。
除了往幽暗森林深处延伸的公路以外,没有任何类似住家的建筑物。高速在宽敞山道上奔驰,与迎面而来的车擦身而过后,车子终于停在一道巨大的门前。
神无把手贴在磨砂玻璃上,窥探外头的情况。充满古风气息敞开的门扉前站着一队列的人。眺望左右延伸开来没有青苔的石屏,神无不由得惊叹。越过那片宛如融入森林的景色后,再次回到门扉前。在门前列阵的众多美女的环绕中,一个形色愤怒的男人正挽着手堂堂地站立着。能在这里出现的肯定都是鬼族人,在鬼族多是美型男的情况下,站在中央的男子显得极其平凡。他让神无想起街上看到的平凡中年工薪族。
瞥了一眼仍被外头状况吸引的神无,华鬼径自打开车门。
“您回来了,鬼头。”
微笑着跑来的女人们轻声说。被那些女人包围着,华鬼走到男人面前。并排着一看,男人比华鬼略矮了几分。他粗壮的手粗鲁地揪住华鬼的衣襟,抬起头说:
“我只说一次。别给我丢脸。”
男人以狰狞的表情睨视华鬼,短促地宣告完就放开了他。往后退几步的华鬼震怒地睁着眼睛,但男人无所谓地看向神无乘坐的车。华鬼怒气腾腾地睨视他,然后走向大门,很快女人们就包围着他向前移动。
跟华鬼他们消失在门后相反,不高兴的中年男子走到车门前停下脚步。
“这位是鬼头的父亲,外尾忠尚大人。”渡濑传达说。
“出去吧,小女孩。”
车后座——神无紧贴着的车门正面,男人低声命令。神无惊慌地隔着窗玻璃仰望被告知是华鬼父亲的忠尚。他命令的语气中没有华鬼那种威吓感,两者的感觉相差很大。
“听不到吗?”
忠尚问,神无慌忙打开车门,因突然接触光线而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跟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