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序章

  嘎啦,横梁传来响声。

  少年张开眼睛。冰冷的黑暗中,他渐渐变得不安,滑出温暖的被窝,肩膀颤抖着拉开了纸门。

  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太阳还没东升——清冷而巨大的圆月挂在空中,散发出惠泽世界的蓝白色光芒。

  发现视野内的景物比平常要苍白得多,少年俯视地面,吞了吞口水。庭院中的大树盛开着淡红的花。严格的父亲曾告诉他树木已经枯萎了,少年慌忙去找父亲,想告诉他这奇怪的一幕。

  强风突然吹袭着庭院。

  少年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等到风停歇了才睁开眼睛。昨天只有花蕾的樱花现在已经全绽放了。伸手捉住随风飞舞的无数花瓣,莫名地感到忧伤。少年咬着唇往前走,来到父亲房间的纸门前,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嘎啦,有什么在响。

  形状奇怪的影子落在纸门上,然后慢慢摇晃。他看着影子,终于喊出了父亲的名字。代替回答的是,室内再次传来响声。

  是寒冷吗、还是动摇呢,身体轻微颤抖着,少年拉开纸门。

  嘎啦,横梁作响。

  仰望着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的父亲的身体,少年喊不出声,也移不开视线,只是站着。

  鬼最钟爱的樱花花瓣飞舞进入室内。

  ——热爱樱花的鬼,在花儿盛开前,上吊了。

  “……呃。”

  刺耳的声响让崛川响睁开眼,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滑过背部,神经紧绷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头脑混乱地环视四周,发现刚才的情景只不过是梦,自己身处在设备齐整的学园教师内后,他再次闭上眼睛。

  “可恶。”

  响蜷缩着身体呻吟。

  每次快要忘记时,就会梦见父亲死去那晚的情形。

  什么事都以凛然态度面对的父亲,对待儿子响自然也一丝不苟。记忆中也只留下父亲宽厚有力的背影和总是严肃的侧脸。

  那男人是深受众人称赞,跟鬼头之名绝配的鬼,却在樱花狂舞之夜轻易地放弃了生命。

  当时,没有一个人悼念父亲的死亡。

  华鬼诞生的翌日,为了让父亲归还鬼头之名而聚集在鬼之里的男人们得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的话。对于族人来说,父亲只是这样的男人。名衔有价值,但父亲的性命却只有一句话的重量。

  不值得同情,只执着于个人名誉的脆弱男子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不断在心里嘲笑着父亲,响闭上艰涩的双眼。昏暗中浮现了吊在横梁绳索下,摇晃的父亲。

  “为什么鬼头是那样的存在呢。”

  响不断自问。

  鬼头之名只赋予站于鬼族顶点的人,那代表什么呢。甚至因此出现了执着于那名衔,卑微地活着、乃至丢弃性命的人。

  只是为了一个名誉。

  “可恶。”

  他抬头低喃。一旦被赋予鬼头之名,除非出现更强大的鬼,否则终生不能舍弃该名誉。只要华鬼活着就能继承鬼头之名吧。如果死后才会被收回名誉,那之前自己必须击垮整个体系,然后把的夺回来的名誉献给长眠的父亲,这一切才算收拾完毕。

  响深呼吸后,打量四周,轻轻摇晃为往事困扰的混乱脑袋。

  看到桌面上有两台手机,响伸手去拿。自己的电话旁边,还有一个沾满泥巴的银色陌生手机和一把刀子。会做旧梦是因为昨天的事件吧,响情不自禁地苦笑。

  身边的人差点死亡的事实,勾起了深藏在他体内的不安。

  响按住沾上泥巴的电源按钮,得不到机体的任何反应,又把手机放回桌面上,叹息着坐到硬邦邦的椅子上。

  “调查一下通话记录就知道了吧。”

  他茫然地说道,藏于眼底的悲痛无情地蔓延开来。尽管闭眼假寐了一会儿,但还是睡眠不足。他边轻咬着牙关,边慢慢揉着太阳穴思索。

  现在想到的调查童话记录的方法有两种。一是直接阅读手机中的记录,另外一个是跟潜伏在企业的同伴取得联系,让他们去调查。不管方法是否正确,但对方是同族,只要报出响的名号就会乖乖听从吩咐了。通过这些情报,肯定能了解昨天那怪事的始末。

  紧闭的眼睛中浮现出被黑暗包围的森林模样,雨帘中是被丢在树丛中一动也不动的男人的双腿。地表上有拖曳的痕迹,明显是隐藏犯罪的行径——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响睁开眼睛。刚才还阴暗安静的室内不知何时渗透进日光,吸收了各种声音安抚着紧绷的神经。他歪着脑袋看向外面,然后重复环视室内,确认自己在教室中。宿舍中有众多学生,因此纪律极其严明,就算是鬼之一族打破门限也要被送到反省室去。尽管呼唤自己的庇护翼开了锁,装设有警报系统的门和窗户遭遇到外人侵入时也会马上通知宿舍长。异常疲倦的响想起宿舍长高兴说教的样子,放弃了会宿舍,躲过巡逻警卫的耳目潜入了校舍。

  他记得时间是五点。整晚都因杂务奔走的他,不管当时正是凌晨地给所有关系者拨电话,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后才闭眼休息。睡眠不足以驱除疲倦,他头脑混沌得以为要开始上课了。

  “逃课吧。”

  跑了长长山道,不断运动的身体难免觉得疲倦。就算一天不上学,只要学生是鬼族的人,校方都不至于把问题闹大吧。响想到这里就把视线投往窗外——然后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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