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赫然想起一件事,看向平山小姐。
「请问可以用手机录音吗?」
我知道自己很僵硬。
万一满脑子只想著怎么让话题延续下去,之后想不起内容来就本末倒置了。
平山小姐温柔地垂下眼角。
「当然可以。」
「谢谢。」
我点著手机萤幕。
我并没有急著发问的意思,只是随口提出脑中浮现的疑问:
「编辑或是撰稿人在采访时也会录音吗?」
平山小姐「嗯~」地烦恼了一下,这么回答。
「每个人的采访方式真的都很不一样。有人会从头到尾录音,把内容全部抄写下来再编写成原稿。有人会只根据采访时的笔记写稿,有人会为保险起见录音,但是写稿时基本上只根据笔记内容,也有人厉害到完全不录音也不笔记,只凭著记忆下笔。」
「咦?采访有时候会超过一个小时吧?」
对。她伤脑筋地说。
「大家都有自己的主张……比如说,认为录音这种行为,会让对方更加谨慎或是紧张;或是因为之后可以重听就放下心来,导致无法全力集中精神在谈话上。也有人说在没有录音或是笔记的状态下,留在记忆里的才是最重要、需要报导出来的话。」
「原来是这样……」
经她这么一解释,的确是有道理。
我不安地瞥向自己的手机时,平山小姐似乎注意到了,出面打了圆场。
「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最好是尽可能录音,不然至少也要写笔记。尤其是之后重听录音的时候,常会发现采访时没有留意到的重点。」
她先说明「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才又继续说下去:
「每个人有各自习惯的方式,我的情形是如果有录音,就不会焦虑地只想著『这里一定要记起来』或是『得要赶快写下来』,可以集中精神在对话上。再说,不录音也不做写记,记住的内容可能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地方,或是变成只有自己想听的言语。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设定了报导方向,导致使记忆偏向符合方向的内容。」
光是从这一连串不算长的对话中,已经非常能够体会到平山小姐是如何重视采访对象的话。
今天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只有从实际在工作现场的人口中,才听得到这些话。
「我有个单纯的疑问。」
坐在我旁边的朔同学忽然举起手。
「编辑也会自己写稿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
以小说编辑的情形来说,写作的是作家,杂志不一样吗?
平山小姐点了下头,这么回答。
「虽然也会外包给自由撰稿人,但杂志的话,自己采访写成报导的情形很常见。」
「不好意思,请问撰稿人与编辑的差别在……?」
朔同学真是一点也不畏怯,我不禁佩服起他。
我不敢问这种问题,怕对方认为「你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可是要我解释的话,我也只有模糊的观念。
我得要好好学习他这样的态度。
「我想想喔。」平山小姐点点头说:「撰稿人基本上是专门采访写报导。我们编辑则是提出企划,徵求采访对象同意,委托撰稿人与摄影师,决定页面分配,提出草稿设计图,请设计师帮忙编排,确认完成的原稿或是照片……其他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你们可以想成是在页面制作真正完成前,监督整体流程的工作。」
「……工作内容不会太多了吗?」
朔同学说,语气既吃惊又错愕。
「监督说来好听,说穿了就是什么事都要做。如果是外地的采访,必须要帮忙订新干线或是飞机,还有准备住宿的地方,需要的话得帮忙准备资料,也要跟没有如期交稿的撰稿人催稿。加班是常态,冷静想想未免太压榨员工了吧……」
「喂,你在对怀抱梦想的高中生说什么话!」
平山小姐说到一半自嘲了起来,马上遭到总编辑吐嘈。
「不行喔,总编辑,这份工作的真实情形也要交代清楚。」
「混帐,我的外表加上你那番话,岂不是真的像有问题的公司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笑,但是说出这话的人都在捧腹大笑,我也跟著笑了出来。
他似乎是想缓和现场的气氛。
「抱歉抱歉。」平山小姐再次开口说道:「言归正传,实际上也会有撰稿人提出企划或是草稿,视情况也可以把类似编辑的工作交给对方,所以说刚才提到算是的基本的工作分配。压榨虽然是开玩笑的,不管到哪里的编辑部都很辛苦,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谢谢。」朔同学轻轻点头致意。
他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于是接下来轮到我提问。
「不好意思,虽然很自然就开始了,我想正式请问是否可以请教您一些问题?」
平山小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