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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不是明月。
明明我现在就该照亮这个人的前进方向。
指甲剪得圆润整齐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
「——那不就是最真实的你吗?」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的确是个性有点扭曲又麻烦。但你无条件对山崎同学和七濑同学伸出了手,也直接面对了那些问题,努力想要解决它们。在珍视著他们与她们的前提下。」
「不是……」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你是想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为了不被期待及反面的失望所吞没。更进一步来说,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善意伤害到他人。」
「——!」
「所以你才装坏,尽选些自我牺牲的解决方法。因为即使你想去帮助谁,要是直接伸出手,最终或许又会让你想帮助的人陷入期待与失望。如果只有自己受伤的话,你已经习以为常了。」
「————」
我再次用力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逃进这个人的温柔中。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么高尚。夕湖、优空、七濑、阳、和希、海人、健太,还有明日姊,大家都曾经把我说得像是特别的存在。但真正的千岁朔,就是个想要放弃很多事物,却又放弃不了,只能狼狈地持续猛力挣扎的小鬼。」
「这种人……」
明日姊扬起温暖的微笑。
「——我们称他为英雄。」
她看著没办法顺利说出话的我,继续说道:
「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持续挣扎,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觉得触及不到时,朝远方伸出手。所以人们一看到这种人,就会以『自己很普通,是对方不正常』为由说服自己。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无法肯定没有拚命投入进去的自己。」
明日姊轻轻碰触我的脸颊。
「朔的愿望或许是成为满月。但在那个过程中的半圆月、新月,还有浮在汽水瓶中的弹珠,都会是某人重要的宝物。」
我重新握住那只手,紧紧闭上眼睛。
因为倘若不这么做,好像有什么就要崩溃了。
「欸,摸我吧?」
明日姊用犹如呢喃的语气说,让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沿著曲线,从我的手掌滑过。
「额头、脸颊、嘴唇、肩膀、上臂和腹部……虽然有点害羞,但大腿、小腿、膝盖和脚尖也要。」
她轻轻引导我的手,去碰她口中提到的部位。
直接亦或是隔著薄布碰到的鲜明体温、柔软及滑顺透过指尖不停涌来,让我快不正常了。
「我就在这里。」
明日姊再次紧握住我的手。
她的表情满是温柔,使我觉得怀抱著邪恶心思的自己很不堪,哪怕只有一点。
「——你的光辉的确照亮了某人,就让我来证明这一点。」
那张浮现在蓝夜中的笑脸,犹如我一直想伸手触及的明月。
*
之后,我们躺在床上聊了各式各样的事。
喜欢的小说、漫画、电影、音乐。
孩提时代相信的都市传说、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喜欢的玩具、以前的事、今后的事。
简直就像在说,要是停止交谈,就会从梦中醒来。
最终,明日姊的话停了,嘴里发出小小的鼾声。
仅此一次的夜晚即将结束。
我看著明日姊。
她像个玩累而睡著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
比方说,要是我在十年后的某一天怀念起这个夜晚,我——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
在那个时候,我们彼此身旁的人又会是谁?
我想著这样的事,闭上了眼睛。
在打盹时的另一侧世界中,少年少女在夏日的田间小径上四处奔跑。
*
翌日,我们七点起床,打理好自己后就离开旅馆。
街上静谧又平静,夜晚的喧嚣就像是一场谎言。
人影稀疏,乌鸦悠哉地啄著这附近的垃圾袋。
看似从事特种行业的大姊正豪迈地在松屋大口扒著牛丼,路边偶尔会躺著看起来睡得很舒适的醉鬼。
我们在东京车站买了咖啡、三明治和简单的伴手礼后,就搭上了新干线。
之后在三小时的回程间,我们都没什么开口,彼此分享一对有线耳机,看著不断流逝的窗外风景。
耳边重复播放著〈Bye Bye Thank You〉。
我们的旅程大概在昨天晚上就结束了。
明日姊脸上是像从疯狂状态回复正常的清爽表情,我觉得自己应该和她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