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章 汽水瓶底的弹珠月亮

?而且为什么神说「在同人展看本子」,听起来就像「在海边度假」一样?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嘈起了!

  「对了,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对话。健太你啊,其实是瞒著我们想当演员吗?所以才在读剧本吧?」

  我的思考追不上神的话。

  「演、演员?」

  神不理会我们的混乱,兀自喝了口我的拿铁,嘀咕著「什么嘛,居然没有多加一份浓缩咖啡」。

  连这若无其事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不由分说地散发出现充神的气场,平民没有抬起头来的资格。美姬凝视著神,像是整颗心都被他夺走,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嫉妒。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其实你们演得很好。你叫莲对吧?你没把自己在星巴克只能跟著健太点饮料当一回事,不只挖苦他,还故意散发出压迫感,摆架子坐在那里。整个人完全展现出阴暗角色界王子二郎的风范,气势真的很不错。」

  没有人能插话,神自顾自地又继续说下去。

  「还有,美姬在这小子变好看后动了心,不过一知道他喜欢上其他女孩子就恼羞成怒,变了个人。可惜健太的恋爱智商太低,没有办法理解。你那种好强且爱面子的个性很可爱喔。如果你不是莲的女朋友,我有很多事可以教你。」

  神说到这里停下来,注视美姬的双眼。

  「啊,难道男女朋友也是角色设定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先下手吗?」

  神的指尖轻抚著她的发丝往下滑,直接滑向她的下巴。从神平时随性的举动,难以想像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竟带有让人鸡皮疙瘩全竖起来的魅力,连男人的我也不自觉看得著迷。女朋友在身旁受人诱惑,莲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话说回来,如果神说的是真的,我简直是误会大了。我终于能理解美姬和莲为什么那么生气了。现在我已经不觉得他们活该,不过我也许让他们有「悔不当初」的感觉。

  「我、我们可以先交换LINE……」

  美姬说得羞涩。那是绝对不能答应的邀约啊。

  「我是开玩笑的啦。就算是角色设定,我也实在不喜欢到处乱飞的飞蝇。」

  神迅速把视线从美姬身上移开,接著看向隼人。

  「不过啊,我最想把最佳男配角奖颁给隼人。在这么一个再渺小不过的阴暗角色团体里,你把墙头草型现充这种复杂的人物演得维妙维肖,我简直想给你※二叶亭四迷甚至是※胁谷空四宁的封号了。自己一事无成,得藉由从背后往无法抵抗的人砸石头来证明自己的地位,那种装腔作势的表现实在令人打从内心赞赏。」(编注:前者为日本小说家长谷川辰之助的笔名,日文音同「见鬼去吧」。后者音同「配角去死」。)

  ……爸爸、妈妈,魔王出现了。

  「虽然是刻划入微的精彩剧本与演技,但最让人激赏的还是某个晚上那一段……噗。」

  神做作地笑了出来。

  「这出戏整体来说,是用后设的方式嘲讽现代只有典型角色登场的宅要素对吧?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把那种肤浅又超假的谎言当成登场人物的台词,噗噗。」

  「呃,神,超假的谎言是什么意思?」

  我稍微镇定下来,应和他的话。

  「父母刚好出差这个设定还算合理,但是初体验就做了五次喔,五次,噗噗。难道说,莲是不倒翁吗?不管倒下再多次也会站起来,以百折不挠的精神祈愿无病消灾吗?美姬更厉害,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令和时代的※无血开城吗?我知道了,攻打你的不是大炮,是免削铅笔吧~虽然细小,但是可以一再交换,是小学生的好伙伴~」(编注:一八六八年,德川幕府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将江户城和平移转给新政府,故称无血开城。)

  来势汹汹的连续攻击。我不是很懂,不过从莲和美姬面红耳赤的反应看来,想必是连续的暴击。

  「再说,如果是发生过关系的情侣,轻易就能感受得到初夜的经验有多么宝贵,是多么不想让其他人随意践踏的领域。如果是把结果偷偷告诉好朋友,还说得过去,可是根本没有人会在大家面前连细节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如果是处男处女偏执的妄想,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说,这果然是个以浅显易懂为前提的讽刺剧,噗噗噗噗。」

  ……爸爸、妈妈,魔王来毁灭世界了。

  美姬与莲不只满脸通红,简直是一脸惨白。隼人彷佛在面向桌子祈祷,希望这段时间能尽早结束。

  「莲、美姬、隼人,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先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不过你们身为创作者,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我终于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了。

  神肯定是在背后关注事情发展,为不中用的我拔刀相助。

  ——即使昨天我不负责任地痛骂了他一顿。

  ……这个人实在太蠢了。

  我也总算知道了……他肯定是个大笨蛋。他这个人实在好过头了。在导师的拜托下,他跑来说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的阴暗角色走出来。他说现实与轻小说不一样,但是又做出像极了轻小说的现充指导。就算被自己细心照料的狗狠狠咬了一口,他还是照样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笨蛋,没有人会做出这种事。

  ……千岁朔就是这种人。

  在明白这件事的瞬间,我不知为何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这个人的人生中,想必都在做著同样的事情。

  漫无边际。这条路实在太漫长了。我过去所见、所憧憬的千岁朔,恐怕只是最肤浅的表面。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