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讨厌他。如果当个在学校偶尔往来的朋友,他还算是有个性,满有趣的。」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我保持沉默,让他继续往下说。
他轻轻吁了口气。
「……只是,喜欢的程度没有到像跟朔、海人、夕湖、小内、悠月还有阳一样,会想每天腻在一起。我想这是因为他没有培养出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他那些话现在听起来新鲜,过没多久就变不出新花样了。」
「嗯,我非常同意你的意见。」
我也这么告诉过健太本人,「但是……」我继续说下去:
「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坚持,你不觉得这种冷硬派的作风很有意思吗?」
「我无法理解,毕竟我水煮蛋喜欢半熟。」
「就算知道酱油都会滴在盘子上,不会还是想淋上去吗?」
「对半分开可能会淋,不过我都直接拿起来吃,当然是沾盐巴。」
「和希,如果我和夕湖在大海里面溺水,你会救谁?」
「夕湖。」
「就算那里是嗜血的鲨鱼、食人鱼和鳄鱼的巢穴吗?」
「我会把我们的回忆放在心里,坚强地活下去。」
「你这个人真的是……」
*
那一天的放学后,我在屋顶向藏老师简单报告事情经过。他拜托我的是让健太重新来上学,说是报告结果比较正确,接下来单纯只是选择的问题。
藏老师听我报告完后,说了:「很像你的作风」。
「什么意思?」
「浮夸的行动,处处充斥著美学,就像个一看就是三十来岁,却穿上学生制服,坚称自己只有十几岁的娼妇。」
「我可以解释成这是在故意激怒我吗?」
藏老师舒适地吐出LUCKY STRIKE的烟雾。
「这怎么是激怒呢。比起二十几岁时说『我已经不年轻了』,期待别人『完全看不出来』的回应,三十几岁却坚持自己只有十几岁的女性更美。再说,英雄大多受到无意义的美学束缚,只有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出必杀技。」
「无意义的美学……吗?」
也许是烟窜进眼睛里,藏老师夸张地眯起双眼。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话里真正的意思。
「我不是否定这样的做法,因为绕远路也算是人生的醍醐味。既然总有一天不得已也得要加快脚步,至少走在青春路上时可以慢慢来。如果年轻时老在追求效率,等到长大之后,顶多只会变成一个精美的零件,可以广泛运用,又容易使用,就连替换也很简单。」
「真想让午休时的和希听听这番话。」
「他的情形又不一样。他能清楚区分出眼前的远路是有意义的,还是只是浪费时间。先不论选择是否正确,至少他不是大量生产的消耗品。」
「当然不是,那种人要是大量生产,谁受得了。」
我用吸管喝起从附近便利商店买来的冰拿铁。
忽然间,我想起与和希的对话,想知道藏老师的意见。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离发薪日还有四天,我身上剩一千两百圆,借钱免谈。」
藏老师从西装口袋里面,掏出皱巴巴的千圆大钞和零钱。
「你才需要向学生借钱了吧。先不管这个……老师你对校园校园种姓有什么想法?」
「难得你会问这么抽象的问题。」
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抽著菸思考了几秒钟后,回答了我的问题。
「同样用抽象的方式来回答的话……就像是人类造的业吧。」
「业……吗?」
「『活出自己』听起来像是陈腔滥调的空话,但不论是现在所在的地方、一路走来的时间、将来的去向还是目标前进的道路,大多无法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几乎所有人都只有罗盘和高度计,用来得知他人的位置。」
啪嚓啪嚓,香烟燃烧著。
「人们看著别人,总是羡慕他们在正确的位置;或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心来,把其他人拉到和自己同一个位置上。大家经常在观察周围的情形,不这么做会心神不宁。人们基本上不愿意承担独自成功的风险,追求的是所有人一起失败的保障。」
藏老师把变短的菸蒂按在携带式菸灰缸里,马上又点了根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会有人抬头挺胸勇往直前,像是知道自己正确的位置,你和水筱都是这种人。」
藏老师其实把话说得相当谨慎。
「知道自己正确的位置」这句话也就是说,在他人眼中看起来如此的人,也不一定真的知道自己正确的位置。
我没开口,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人们在遇上这种人的时候,有各种不同的反应。前进的方向类似所以跟著走;条件地相信结果被卷入;从远处观望,内心希望那些人是错的进而拉开距离,这些反应就促成了阶级的形成。不管愿不愿意接受,团体都是由在最前面领路的人来定义。」
「……你的罗盘看起来比其他大人的还要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