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活动的话,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干。”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说。
走下银阁寺道,我们在排水渠边分开,他一样是骑上他最喜欢的那辆自行车,精神抖擞地往今出川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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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才知道饰磨进了医院。他晚上骑着自行车经过东鞍马口通的时候摔车,整个人飞出去,下巴着地摔在柏油路上,整整缝了五针。他就这样下巴不断滴着血,一路到了医院。是因为他又在热心观察路过的女性了吗?或者是他又连续猛喝姜黄根导致他的体内平衡大乱?
“我听到奇怪的家伙发出的声音。”
他在电话的那一头呻吟。
“什么声音?”
“‘噢——噢——噢——’,一阵很粗的声音从我后面追过来,我只顾着注意那个,然后就摔车了。”
“那是和尚吧。街上不是常常看到吗?”
“不是。我看得很清楚,是全身穿着紧身衣的壮汉。”
为何壮汉会穿着紧身衣出现在那边?令人困惑。
“又在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无论如何,你先冷静下来,不然会发烧的。”
“那些家伙一共有四个人,扛着好大一条绯鲤。”
留下这么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话后,他就把通话切断了。
听起来很不合理啊,我这么想着。
好比说——
我到了百万遍的交叉点附近,然后听见“噢——噢——噢——”的声音从东方传过来,定神一看,原来是几个大汉横越马路,乱糟糟地走过来。他们全身都包裹在灰色的紧身衣里,双手轻轻地抬起过头,似乎举着什么。“噢——噢——”他们粗声呐喊着,脚下像是踏着某种舞蹈一般。他们的头上似乎有什么在挣扎,那是饰磨。他吧嗒吧嗒地挥着手,呜哇啊咿地惨叫着。我站在那里,眼角瞥见那些男人像是扛神轿一样,嘿唷嘿唷抬着他,往大文字山的方向而去。
我坐在四叠半的正中央,如此这般胡思乱想。
我祈祷他不要又因为发烧而睡一整天。最起码,今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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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追着他跑的不是什么全身穿着紧身衣的大汉。
那一天,他提前到中央餐厅拿了晚餐,什么都没想就选了姜烧猪肉、蔬菜蒸蛋、味噌汤还有白饭。他端着托盘,找了张椅子坐下,马上他的对面也有一位女性跟着坐下。这位女性,就是饰磨那张“值得注意的女性名单”第一名。对于饰磨炽热的视线,她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的警戒之意。到现在,只要在街上碰到他,这位女性都还会极度惊恐。
饰磨吃了一惊,她也同样相当吃惊,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马上坐不住了。一边痛骂着没用的自己,一边用比平常快上三倍的速度把餐点给吞掉,接着他立刻站起身。到底为什么他非逃不可?我不由得对他感到同情。
一边消化着那些自己没有咬就吞下肚的食物,饰磨进了图书馆。
他找到位子,开始埋头于民法的判例当中。不过,他很快就烦了,开始在笔记本上画披头士的电影《黄色潜水艇》当中的怪异次元生物杰瑞米,很快他就画得入迷,连杰瑞米四周的花草树木都画了。
在经过三十分钟左右的专心作业后,他呼出一口气,虽然做这件事跟他之前的目的大不相同,但总算是能够完成一件工作。他沉浸在满足感当中,张望着四周,视线正好与坐在远处的一个女孩子相交。那位女性的视线,穿过高高低低站着的学生,紧盯着他看,脸上表情十分冰冷。他慌慌张张转开了视线,等他重新转过头去看那个女生,她已经把笔记什么的都收好走了。
他整个人闷了,也没有心思继续涂鸦下去。再次碰到那位女性,会对他造成困扰,所以饰磨谨慎地稍微停了一下,才从图书馆离开。就是在外头乱晃才会出事,老实点回公寓去吧。他有些意气消沉地想着。说起来,像是他在京都丝毫没有容身之地似的。
然而,一切都有如鬼使神差一般。他想如果要回家的话,不如去录影带店借录影带吧!他妹妹刚好回大阪的老家去了,他想趁这个机会取悦一下Johnny,拔除自己体内野兽的毒气。最起码多少可以成为一个对社会比较好的人类,他也能够睡得比较安稳。这样的态度,完全可说其情可悯,但是,最后结果却是大凶。
他骑到东鞍马口通。
水流过排水渠道,他越过水渠朝北走,夜间照明稀疏。不久,他来到一栋白色的三层楼公寓前。他看到她把自行车停在面向马路的停车场里,正在锁车。那位女性抬起头来,电线杆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看起来,她正好要走进公寓的样子。
“我不是在跟踪她。”他说。
她脸上那惊愕的表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骑着车,通过她的眼前,一边想着自己到底是生在什么样的灾星下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在跟踪你”,他想这样对她说,但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他愈是辩解,就愈是有理说不清,摆明就是一整个悲剧。像这种状况,除了说他实在悲惨,的确是没办法再说什么。然而,或者是人生的滋味实在是太过苦涩,就在那一瞬间,饰磨闭上了眼睛。自行车的轮子碾过路面高低不平处,他整个人华丽闪亮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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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带有浓厚阴影的祗园一带,穿过八坂神社那扇有如被红雨濡湿,颜色鲜艳亮丽的门。夕阳余晖之下,我有些心浮气躁地走在祗园,心情反而愈发恶劣。毕竟是要去拿回我心爱的东西,也不可能在这里掉头走人。八坂神社的石阶上聚集了一群旅人与学生,他们看起来沉醉在从四条通的另一头投射而来、鲜明强烈的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