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是那把刀仍有一种异样的魄力。学长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刀子映着电灯的光亮,对空挥了几刀。

  然后学长突然站起身,他板着脸孔,而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被他砍死。然而,学长却只是打开了面向河水的那扇纸门,越过窗户跑到了外头。我们听着啪嗒啪嗒的水声,坐在位子上看着学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学长一边踢着高濑川的水,一个人在那边乱闹。“来啊!”学长大喊着。木屋町的黎明来临,照得刀子闪闪发光。学长不知道为什么,又拿刀乱砍乱劈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而后,学长就消失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学长。

  听说,那一夜要把学长赶出去的茶会的费用,学长赖掉了。

  ◎

  耳边传来咔吱咔吱咔吱的声音,我睁开眼看了看时钟,现在是深夜两点。

  那个咔吱咔吱咔吱声还在继续。我一下子撑起了身体,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谁在抓门。

  然后,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整个门板随即大力摇动。我从被子上跳了起来,咚、咚,似乎有谁在撞门。一时之间,我连去想我那个破烂门板是快要坏了还是已经坏了都没空,在那瞬间,门被敲坏了。门上被开了一个洞,一只强壮的手腕从洞里伸进房间。明明是冬天,那家伙却卷起了袖子,露出他那乱七八糟的汗毛,非常的,具有“男人味”。

  “我知道你在!”

  这个嗓门,让听到话的人打从胃里感到震撼。我听见了海老塚学长的声音。

  “学长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当然,要让你好好说。我要杀了你!”

  “啊、啊,学长你现在说的话是恐吓,会被警察抓起来哦。”

  学长的手使劲地朝我的方向伸了过来。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终于能幸福了,都是你、都是你!你一定是等在旁边看着我抓住她,然后又被她甩掉,你在嘲笑我,对吧?混蛋、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我饶不了你!”

  “哪有这种事啊!”

  “我只是想跟别人一样得到幸福而已,就是你!三番两次阻挠我!”

  “哪有那么夸张……”

  我把几乎没办法跟着大脑动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墙角拉过去,然后整个人缩了起来。

  “全部搞砸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你这家伙!”

  学长像是哭泣般咆哮着,听起来更加狂暴。我那破烂的门马上响起被打碎的声音,海老塚学长整个人变得很恐怖,飞奔了进来。

  到这里,我就醒了。

  ◎

  因为做了这么讨厌的梦,我睡得满头大汗,整个人非常不舒服。我用湿毛巾把身体擦了一遍,换了衣服,再次钻进被子里。我在心里默念着夏目漱石的作品,但若是读《明暗》(注:夏目漱石,日本近代作家,被视作日本作家的代表。代表作品有《我是猫》、《少爷》等,《明暗》为其著名作品。因作者过世的缘故而未完成,内容是探究人类的利己心态。)心情只会愈发沉重,于是我丢掉了漱石。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噗噢”这种不可思议的声音,我竖起了耳朵。

  这样的冬夜,就算是待在公寓的房间里,脚尖也一样冻到不行。那一阵奇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拉面摊子来了。在这之前,我有过好几次不顾冬季的严寒,飞奔出去追摊子的经验。不过总是徒

  劳无功,摊子还是跑了。

  寒冷的夜空下,我啪嗒啪嗒地走回公寓。我想起父亲提过的一家叫做“猫拉面”的摊子。三十年前,父亲在我现在住的地方附近的大学中,纷纷扰扰地过完了他的学生生活。就在那时,爸爸吃到了“猫拉面”。虽然叫这个名字有点怪,按照爸爸的说法,这家拉面的汤头是用猫炖出来的,据说锅子里有猫骨漂浮。不过,我父亲最喜欢唬弄自己的小孩了,绝对不能他说什么我就乖乖信什么。爸爸曾经很斩钉截铁地说过这家的拉面“很好吃”。那家老是在眼前跑得无影无踪的拉面摊,该不会就是那家“猫拉面”吧?我的妄想始终没有休止的现象。

  想像着外头的彻骨严寒,我在被窝里犹豫着。我还是对“猫拉面”相当好奇。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换上衣服、披上外套,往夜晚的北白川附近走去。

  ◎

  “猫拉面”又再次与我缘吝一面,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啊啊,我想吃吃看父亲吃过的“猫拉面”,想得不得了。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像雕像一样。

  父亲与母亲的事情,突如其来地压往我的胸口。一向比谁都强势的我,只有在地球环境、父亲和母亲面前抬不起头来。只有这一点,我一定要坚持住。为了要达成我远大的理想,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都在战斗。虽然说这么做是为了要报答父亲与母亲那比山高、比海深的恩情,但是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能让父母为我费心,也不好让他们伤心。当我这么想定以后,毅然决然地向前行,但也只是慢慢、慢慢地往前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再这样下去,我根本看不到未来。

  我暂时没跟家里联络,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大四的五月,我从农学部的研究室逃出来以后,回过家一次。之后我为了要处理很多麻烦事,所以回到京都来。当时,爸爸写了一封信给我。

  回程的车上我把那封信拿出来读。信里,爸爸提到了什么叫做与人生相关的重大决断,以及在作这些决断的时候,应该要对哪些条件详加考虑等等,这是爸爸会写的信,思绪清晰、条理分明。那时我正处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烦闷当中,因此在这样清晰整齐的思绪面前,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信纸的最后写着“给我引以为做的儿子”。我当然不会认为,我这种儿子有哪里值得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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