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社团以来,第一次在周末进行例会。那个时候新生之间还没有什么交集,我一个人在那里抖啊抖的,几乎连学长们充满打量意味的视线都禁受不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放异彩的人影出现在我那求救的视线中。全长两公尺的巨大躯体,附着令人目瞪口呆的怪异夹克,以及像是怪鸟巢一般的蓬松乱发,从下颏到脸颊,满是有如铁沙一般的胡须,完全没有打理。过剩的好奇心在他的眼里闪闪发光。我想只有这个人,才当得上是长年栖息在这个社团角落的“NUSI(注:日文汉字写成“主”,本意为神话中山林湖海的守护精灵。)”吧。看啊,他的全身散发着一股常人所没有的气势,这已经是怪兽了!一看到这个怪兽,我顿时没了自信去相信自己能平安无辜过完大学生活,像我这样脆弱的存在,应该会被NUSI一脚给踩扁吧!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头晕,几乎要昏过去。
之后,新生开始介绍自己,那个NUSI往前走一步,报上自己的大名:“高薮智尚。”虽然他那个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室户岬吹
了整整五年的海风,但他其实跟我同年。要接受这个事实并不容易,按照我的想法,这个人的体内一定是聚集了许多言语难以形容的邪恶存在其中,外貌才会怪异成这个样子。做出这样理所当然的结论,我自然尽力避开与他接触。与那时的我相比,他的理解力可说是无边无际的大上许多。
在经过一年半的岁月后,我才了解到一个索福克勒斯级的悲剧:在那个巨体当中,其实封入了一个纤细的灵魂——一个爱做梦的少女。那一天,满天乌云都被吹散,真实的光芒一举照在他身上。我才知道,原来他也觉得他那巨大的身体很麻烦,常穿那件外套只是因为方便,头发蓬乱是自然卷,留那个胡子是因为好玩。然后他的眼睛,可以说是圆到可爱的地步。
他的臂力很强,虽然不是很正常,但也不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温柔、纤细,很重友情、不近女色,专心致志在学业上。他的知识丰富到可怕的地步,可能因为读了万卷书,他在军事、科学、历史、资讯和动画方面都有广博且足以运用自如的知识。他是个走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昂首阔步,却饱受世间嫌恶的一个圣人;是我平生仅见,超特级的,阿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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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下鸭泉川町。东边高野川悠悠地流过,西边到南边、北边都是郁郁苍苍的纠之森。他住的地方远离街上的喧嚣,打开窗户就可以听见鸟儿在枝头啼叫。早年的物理学者汤川博士(注:汤川秀树,日本著名物理学学者,出生于日本京都。l949年,汤川秀树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也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日本人。)住过的大宅也在这条街上,是相当静谧的住宅区。
穿过那些古老房屋之间的狭窄道路,两边的板壁蜿蜒不断。板壁上方有树阴探出,就像是一条带着些许神秘气息的密道。踏进这里,感觉即将踏进一个禁断的魔窟,整个气氛变得很High,期待已久的乐园即将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代替兔女郎列队待客的“成人乐园”,是高薮那隐蔽的住居“下鸭幽水庄”。
每次我来这里,抬头看这个幽水庄时,总会有这样的想法:
“啊,还在盖啊。”
根据传说,这建筑物在应仁之乱(注:公元1467~1477年,日本于室町时期所发生的内乱,主要是诸侯之间的争斗,日本的身份阶层因此受到破坏,战国时代也就此兴起。)时被毁坏,重建后的样子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幽水庄,基本上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物,但长年来缺乏计划的改建修筑,使得这栋建筑物变成了相当歪斜的形状。一楼往东侧延伸不少,已经像是生物在膨胀,与其说在建筑学上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说让人感觉到自然界的惊奇与奥秘。然而,虽然房东就住在东侧隆出去的那一块,却几乎看不到房东在那里出没。
高薮的房间,是一楼的二号室。
这个房间有一面墙,放的是一个已经接近爆裂状态的书架。另外一面墙,则是一堆由AV相关机械所缠绕结合而成、非常复杂的一具巨大的机器生命体。
另外一面放了一张小桌子,上头散放着他搜集零件组成的电脑。有人说看一个人的房间,就可以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透过这个房间,我们可以看到的是肥大到令人觉得痛快的好奇心。
我第一次来访时,他正趴在折叠式的矮桌上——简直是覆盖住整张桌子——组装一样黑色的零件。
“那是什么?”
我看了看他手边的东西。
“木工的细件。我要把这个装起来,做成物理实验器具的模型。那边有完成品。”
就在那些堆积成山的老旧教科书上,放了一个小小的东西。虽是木制品,但在涂颜料、上漆以后,散发出一股金属制品般的光泽,非常漂亮。他说是实验器具的模型,是明治时期高中物理课本里用的东西。因为是木制品,所以实际上是不能用的,只能当作是玩家房间里的装饰。
“虽然没什么用,不过看起来很有趣!”他一边调整着木片一边说。
“原来如此。做得真好哪。”
“以前的实验器具跟工学用模特儿,真的是很好看!”
他看起来应该是无所谓的微笑了,但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却依然埋在他乱七八糟的胡子之中,像是脸上冷漠的痉挛一下而已。之所以一定要蓄着这种跟凶器没两样的杂乱钢须,或许是因为他的欲望就深藏在他那钢须的森林里运作的关系。也有可能是“过来的话,会受伤喔”这样生态学上的象征也说不定。事实上,不管再怎么可爱的女生,若被他用脸颊摩擦一下,都会血流满面的吧。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脸逐渐被那些钢质般的胡须埋没。其实,他是个很可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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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协的餐厅里,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帅气”的活动团体发出的桌上广告。他们举行的活动像是跟其他大学的联谊啦,夏天去海边,冬天去滑雪之类的,都相当吸引人,活动之丰富,甚至听说每年都会发生五到六人因此过劳死的程度。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实地目击过相关活动,也怀疑过那根本就是架空组织,不过,我与饰磨仍是在怒气的驱使下,组成一个与他们对抗的不帅气团体——“男汁”。即使我们对女性大开方便之门,但是她们仍是过门不入。八月中旬的时候,我们企划了一个活动:找了十个男人来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