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用第一种吧。竹之内,音乐的部分呢?”
身材瘦小、看起来像外星人般与世隔绝的作曲家松开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双手,问:
“导演,你觉得这场戏应该配什么样的音乐?”
“我希望像是穿过竹林的风声般安静的音乐。”
作曲家在录音师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屏幕上的画面重新出现,配上音效的决斗场景中加入了以弦乐的奇特延长和弦组成的宁静音乐。纯一听到这段旋律不禁联想到黎明天空中薄薄的云层。他脑中浮现东方天空无限延展的云层,天色从清澄的橘色逐渐转变为混杂着黑色的暗红。
作曲家以紧张的表情观察木户崎导演的反应。导演对着屏幕挥了挥手,像是在道别,接着躺在床上以沙哑的声音说:
“这个不错,就用这个吧。”
作曲家竹之内露出惊讶的表情。
“导演,真的用这首就可以了吗?”
“嗯,没问题。今天就到这里为止。照这样下去明天应该可以……”
木户崎岖导演按住喉咙,开始剧烈地咳嗽。这阵咳嗽就如往常一般持续了颇长一段时间。竹之内转向制作人说:
“喂,阿渡,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
竹之内以下巴示意外面的走廊。两人默默地走出病房,在距离病房十米处的窗边站着说话。
“他的病情怎么了?今天的导演未免太和善了,完全不像从前那个顽固的老头。”
木户崎制作人避开视线,看着窗外。隅田川黑暗的河面在大楼之间若隐若现。
“情况很糟。这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大哥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他的喉咙和肺部都被癌细胞攻占了。”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连纯一都不自觉地屏住气息。
“什么时候要动手术?"
“没办法动手术。医生说这只会增加他的痛苦,不能替他延长生命。”
“是吗?难道我们没办法替他做任何事情了吗?”
作曲家的眼中含着泪水。
“没这回事。竹之内先生,请你替《骚动》配上最棒的音乐,为木户崎导演最后的作品尽最大的努力。拜托你了。”
木户崎渡向作曲家深深鞠躬,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在走廊的地板上。作曲家也擦拭着眼泪。
纯一飘荡在医院白色天花板的附近沉思。如果木户崎是个更彻底的坏蛋,纯一就可以毫无保留地憎恨他了。这一来,纯一内心也可以轻松许多。他停留在走廊上,目送着两人回到病房。今晚他不想再进入那间有黑色光球在等候的房间了。
他茫然地望着窗外。医院屋顶上的十字架受到灯光照明,矗立在一月寒冷严峻的夜空中。横木的下方反射着洁白的光芒,宛若以锐利的刀锋雕刻而成,在黑夜中张开手臂。对于被欲望所惑的愚蠢人类而言,纯一觉得这个形状未免过分强调正义。
◎
当晚十一点多,一辆深蓝色的奔驰缓缓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开上斜坡。握着方向盘的是木户崎渡,纯一坐在后座继续跟踪他。他并没有像纯一所预期的那样回到世田谷的住处,车子上了公路便往反方向前进,穿过带有浓厚下町风格的铁炮州通,到达永代通之后,车子便直直穿过大厦林立的街道往东京车站前进。
奔驰车静静地停在八重洲商业大楼的后巷。木户崎确认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金色的劳力士指着十一点二十五分。木户崎没有熄火,也没有下车。
五分钟后,前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迅速进入车内。听到重重关上车门的声音,纯一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开车吧。”
这是纯一听过的声音。木户崎发动了奔驰车。纯一从后视镜试图确认坐在前座的人物长相。
厚重的镜片后面,一双突出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个男人是……)
“你还是这么准时,高梨先生。”
他是挂井集团的法律顾问,也是天使基金公司设立之初便提供协助的高梨康介律师。纯一内心的惊讶非同小可。在他刚离开父亲独自生活的时候,最替他担心的就是高梨律师。纯一签订契约与挂井家决裂之后,高梨对他而言就像是替代父亲的存在。纯一惊讶得几乎失去控制,但前座的对话却冷静地继续着。高梨以锐利的眼神瞪了制作人一眼,很不客气地问: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问我?”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竟然不先打声招呼?”
“那当然。基本上我们根本不应该像这样见面。”
“嗯,不过现在出了点状况。我们家文绪最近怪怪的。”
木户崎说完,就开始描述在摄影棚录制节目时发生的事情。奔驰车以法定速度来回行驶在连结茅场町、八丁町和新川的三角形公路上。木户崎最后提到了纯一出现的事情。高梨律师看着车外,终于开口说:
“这种事叫人很难相信。姑且不论和幽灵交谈的事,那位女演员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稳定。木户崎先生,你认为呢?”
“幸好那节目不是现场直播,我现在想起来都会捏一把冷汗。真伤脑筋。”
“没错。而且很奇怪的是,她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应该也没有掌握到很确切的情报,不过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总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