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中有人在。我眯起眼。房间一角上有张老旧的床,上面躺着一个老人。清瘦,皮肤黝黑。已经分辨不出男女。不过那衣服单薄的胸口,在上下起伏着。
「这人上了年纪又得了病,被抛弃在森林里了」我听到了老婆婆的声音。「不劳动还要吃东西。这种人会被扔到森林里。这是现在常有的事」
啊……这老人就是牺牲品。是为让在冬至之夜变为怪物的我吃而准备的,活的食物。
「我不会吃人!」我砸着门大叫。「我绝对不会吃!」
「是吗?那你就努力吧」老婆婆的气息渐渐远离了。
「等等!」我高声叫道。「你还没告诉我杀死魔物的方法!」
远远的,我听到了回答。「是被吃掉啊」呵呵呵的笑声随之传来。
「那是唯一的方法。魔物只有被其他魔物吃掉才会死」
夜晚结束,白天到来了。我在尽量远离躺在床上的老人的地方……满是尘埃的屋子角落抱膝坐了下来。肚子好热。饥饿让我难以忍受。回过神时,我已在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老人了。我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食欲。那是就想停止呼吸一样的痛苦。我无数次告诫自己。吃了人自己就是真正的怪物。就不能再见到母亲了。
可,当夜再度降临时,我的心跳在逐渐加速。肚子里有种粘腻而灼热的东西在向上翻涌。喉咙干喝,感觉到异样的饥饿。我用头猛撞着墙,在地上翻滚拼命忍耐着。为什么我一定要这么痛苦?为什么只有我会受这样的折磨?那愤怒和烦躁让我渐渐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理性。刚过半夜时,我,终于失去了自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知觉时,我做了个奇异的梦。那是个生在贫穷的农家,自己也亲手种植小麦,成了一个朝夕勤劳工作的农民的梦。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和他结为了夫妻。两人生了三个孩子。不久,妻子生病早逝了。上了年纪的他也病倒在床上。身体渐渐消瘦,终于连起身都做不到了。这时,他拜托儿子,让他将自己带到森林深处,把自己留在那里——。
听到第一股蒸汽的轰鸣声,我睁开了眼。床上没有了老人。只有鲜红的血迹和四散的全新白骨。
我哆哆嗦嗦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雪白的指上,染满了鲜红的血。
那天晚上,艾纳德来接我了。
我骑上马,向官邸走去。路上,艾纳德几度问我,可我,就像失了魂儿一样什么都没有回答。我们到了官邸,四周飘散着燃烧的木头的气味。昨晚是冬至——今年也在官邸中庭举行煌夜祭了吧。
「要到我家坐一会儿吗?」艾纳德突然说。「今后一年,你又不得不在地牢里过了。今天还是自由一点吧?」
我看向艾纳德。这位朋友,应该清楚我做了什么。可,他仍然当我是自己的朋友。这让我很痛苦。我吃了人。我是怪物。我的手已被血玷污,我的血已被下了诅咒。我不够格。我没资格让艾纳德这样善良的人称我为朋友。
「我要回地牢」我翻身下马,将缰绳还给艾纳德,仰望着他。「不要再来见我」
「你在说什么」艾纳德跳下马,抓住了我的肩。「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朋友」
「我明白」我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拨了下去。「但,不行」
「为什么?不管是谁不吃饭都活不下去。你做的并没有错」
「我明白——我明白的啊」我对艾纳德露出了微笑。「我知道艾纳德宽恕了我的罪孽,我清楚艾纳德理解我」
「那——」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加扬」
「所以我不想,你再来见我」
我转身走向了地下。觉得那地牢的铁栏杆,正适合现在成了罪人的我。我走入地牢,自行将牢门关了起来。背对着入口,坐在了牢房中央。
「加扬」我听到了艾纳德的声音。「我会找到的。我一定会把魔物为什么会存在,还有为什么不吃人无法活下去的理由找到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他长时间站在那里。恐怕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吧。但最终见我没有动的意思放弃了似的,将牢门锁上,静静的离开了。我闭上眼,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脚步声慢慢远去,很快听不到了,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的我,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之后,艾纳德也不时来到地牢,对我讲着外面的事。今年小麦收获的情况。父母的情况。与温莎到之间的小冲突的情况。为喜欢孩子的妻子收留无依无靠的孩子的情况。不管他对我说什么,我都依然背对着入口,一言不发。
我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计算年月。渐渐变得分不清时间的流逝,连自己是否活着都不知道了。就只是这样,一到冬至前日就会离开地牢,被带往森林深处的那个窝棚。在那里吃下准备好的祭品,在第二天晚上被带回地牢。
即使是艾纳德要去王岛赴任来向我道别,我也仍背对着他。「我一定会找到『疑问的答案』回来的」即使是他留下这简短的道别离去,我也仍旧只注视着墙壁。
那以后——到底过了多少年啊。
某个夜晚。灯光突然摇曳在走廊中。有什么人来到了这里。脚步声,在牢门前停下了,接着响起了锁打开的声音。进到地牢里的是个年老的男子。头发雪白,黝黑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我直直注视着他的脸。虽然觉得有印象,但没能马上回忆出来。
「加扬——」男人叫了我的名字。「你一点都没变啊」
听到这声音,我不由的倒吸了口气。他是斯伊•库兰,是我的父亲。他的头发全都白了,已经很是苍老。父亲将油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