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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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几天里,咲世子一直处于茫然若失的状态。

  也没心思去画截稿日期已经不多的报纸连载小说插图,勉强画出来的却是那天在美术馆后边海滩上拾来的漂流物写生。

  经过日光暴晒,海水冲洗的绳结,蓝色的玻璃碎片,木偶娃娃的一只手,以及那块木片,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什么,这种干硬的质感却让咲世子感到安心,好像能彻底去掉心里污秽的东西。要是按以前的风格来画的话,总是会去强调黑色,但是,这些写生画却很强调空白,画面上的东西都像是被漂白过一样。现在,无论是哪个层次的黑色,都不能使咲世子感到安心了。

  这几天,咲世子一直在想:自己跟卓治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为什么那个跟踪狂还要来找自己呢?是不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卓治分手的事?对那个跟踪狂不近情理的所作所为,咲世子不由得怒从心来,因为,自己连跟这个叫福崎亚由美的人怎么联系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遭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攻击,而没有反攻的机会,怒气也无处可发泄。

  在这样的时候,可以挽救自己心灵的也只有素树。虽说只做过一次爱,但是素树并没有就此冒冒失失地闯入咲世子的私人生活中,也许是相差十七岁的关系,素树表现得很谨慎,对咲世子也很尊重,虽然每天都打电话来安慰一下,但是并不主动提出要见面。

  以往的咲世子和他人第一次做爱以后,总是会像着了火一般狂热,但是这次却不同,也许是因了那个跟踪狂,或许也是因为素树太体贴人,再加上自身更年期所带来的种种变化。

  虽说高兴时或情绪高涨时的心情跟年轻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只要稍微有点波澜起伏,整个人就好像都被抛进了冰冷的大海中去似的,接下去就只是任凭自己的身体慢慢沉入黑暗的大海中,陷入不眠和倦怠的泥沼里去。

  而素树呢,对刚开始相恋的人陷入忧郁状态,并不做无谓的鼓励,也不发火,只是默默地坐在咲世子身边,捏着咲世子的手,强忍着二十八岁年轻人的健康的欲望。

  咲世子觉得,年龄并不是问题,有的人到自己这个年龄也能生孩子,而不会体贴女人的男人不管多大岁数还是不会。咲世子虽然仍是郁郁寡欢,但是对素树的体贴可人还是充满了感激。

  不知道素树是不是也感到了咲世子的这种心情了呢?

  素树第二次拥抱咲世子是在跟踪狂事件过去后的第六天。

  天气渐渐转暖,寒冬即将过去的天空高而混浊,和湘南的大海交相重叠,就像一幅连接在一起的蓝灰色舞台背景,夕阳西下的时间也变得暧昧,白天和黑夜界限不明地交织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季节的一个晚上。

  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喝完了一瓶红酒。咲世子其实并不太会喝酒,喝了两杯红酒,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刚才还一直在逗咲世子笑的素树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不看咲世子,而是盯着手中的酒杯说:

  “说实话,这几天,我感到很痛苦。”

  咲世子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是把沉重的身体靠在了年轻男人的肩头上,手臂的外侧感到了男人的体温。

  “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是,我一直在想,对你来说,我们俩的交往是不是只是一种游戏?我们从那天以后还没有做过爱,不是吗?”

  咲世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至少在性欲问题方面,她甚至觉得,女人好像更胜于男人。

  “这段时间,我在咖啡店里一面工作一面也在想和你做的事情。想这样做,想要你那样做。对做爱,空想了无数遍,就好像回到了还是童贞的高中生时代。但是,我看你一点也没有再想做这事儿的欲望,那天晚上,是不是只是一次逢场作戏而已呢?”

  咲世子在软软的沙发上重新坐好,放下酒杯,将背直起来说:

  “我很抱歉,我并没有想要为难你。不过,女人会有很多烦恼,而且是不太年轻的女人的各种烦恼,对你来说,这可能是比较难以想象的东西。”

  咲世子上身还穿着黑色毛衣,她慢慢靠近素树,直到能互相觉察出对方的体温的距离,声音也本能地变得有点沙哑起来:

  “就像你想象的那样来使唤我吧。”

  咲世子看着素树那长长的眼角,在如此近距离看男人的眼睛,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小小的宇宙,里面有足以让人过一辈子的宽阔空间和光明。与其生活在令人作呕的现实生活中,咲世子宁可栖息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如果这个愿望能变成现实的话,那该多好啊,素树用手抓住咲世子的脖颈,用力把咲世子的脸拢到自己跟前,两人就像是相撞一般猛然开始接吻。

  男人,为什么都有一股大海的气息?咲世子一边陶醉在素树的热情里,一边品味着嘴里的男人的长长的舌头。

  舌头相互缠绵,好不容易才分开。两人的气息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大海一般,疯狂地接近,又猛然离开。素树两手伸进毛衣里面抓住了咲世子的胸部,胸前的乳房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逐渐变得柔软。

  “就这样,别动!”

  咲世子坐在了素树的膝盖上,抱着男人的头,大海的气息愈发浓烈了。咲世子先吻了男人的头顶,然后命令道:

  “闭上眼睛。”

  年轻的男人把手从咲世子的胸部松开,把背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只有角落里那盏木质落地灯亮着,温暖的白色灯光斜打过来,正好落在素树的脸上。咲世子凝视着这张脸,她要把这张脸永远铭刻在心中。

  “这个人的脸上,在这地方有这样的阴影,啊,这儿还有山,肌肤柔和而又匀称,比女人咲世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咲世子把嘴唇挪到素树脸上的一个一个部分,要在上面打下自己的烙印。当她的舌头移到素树闭着的眼睑上时,素树嘴里发出了不成语言的声音,长长的身体就好像是一条刚打上来的鱼一样,轻轻地弹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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