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这个有着一张女孩子似的脸的大学生,模仿意大利男人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看起来跟他并不相配。
“好好,我知道了。他现在是休息时间,待会儿我去叫他来。”
接着,他突然又不怀好意地歪着嘴角,笑着说:
“说不定德水也有恋母情结。行,我马上去叫他来。”
恋母情结?真是笑话。咲世子根本没有打算要和那个一脸困惑表情的年轻人深交,只是要表示一下前一天晚上的谢意,并转告一下自己从他那儿得到了两个很好的题材。
咲世子从吧台眺望着大海,这时,店员专用的门打开了,高个子侍应生将一个银盘子端在胸前向这边走来,脸上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是德水。
“让您久等了。厨房里的人对内田女士买来的蛋糕都很高兴,谢谢您了。”
一盘蛋包饭无声地放在了咲世子眼前。音乐变成了CONFUNK-SHUN的《加州I》,这是当年寻欢作乐的人会选的随着曲子吧。随着节拍板敲出的啪啪声,如泣如诉的吉他动人心弦地响起来,这是迪斯科舞厅跳贴面舞专用的曲子。海鲜奶油沙司的香味引得咲世子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咲世子心想,德水一定听见了,红着脸问:
“1983年时,你多大?”(这边年份看不清楚,猜测的)
随着这首曲子狂舞时的咲世子二十三岁,还在美大当研究生。德水用一种不解的表情说:
“1983年,我六岁。”
这时一道连最怕上数学课的咲世子也会计算的简单问题。这个人是在我十七岁时出生的,我初尝酒味,初试禁果的那一年,也是《悲哀的恋人们》的那一年,这个青年出生了。
咲世子不知为什么心情变得苦涩起来,她用匙子弄破了蛋包饭,已经毫无食欲。也许正如西崎说的,自己是怀着某种期待到这个咖啡店来的,虽然实际上自己并无此意。好像是要掩饰什么,咲世子故意挑了一个最大的虾仁送进了嘴里。心情归心情,新鲜的虾仁还是美味无比。德水从矮一节的吧台里面盯着咲世子的眼睛说:
“内田女士的手真美。”
咲世子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嶙峋,皱皮疙瘩,之家粗糙,活脱脱一双劳动者的手,甚至已经超越了男人和女人的性别界限。
“不行,不行,这双手一点也没女人味。”
德水用困惑的表情微微摇了一下头。
“没这回事,并不是修长光滑的手才是漂亮的手。我听西崎君说,您是著名的版画家。请允许我贸然请求,能不能让我拍摄一下您的手。”
咲世子一头雾水,拍一个四十五岁女人的手?这到底是想拍摄什么?
“为什么你要拍这个?”
德水的表情愈发困惑起来。咲世子觉得自己是在质问对方,于是改用委婉的语调说:
“那个,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我想,你要拍什么的话,这一带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德水把视线落到擦得一尘不染的吧台上,语速变得快起来。
“拍那些个没意思,我已经到这里三个月了,海也好山也好,都看腻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拍摄的不仅是您的手,还有您制作铜版画的整个过程,就是说要拍成一部纪录片。”
咲世子又大吃一惊,她凝视着青年的脸,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在旅游景点打工的无业人士,不由得换了语气问:
“德水先生是专业摄影师吗?”
青年抬起头来,把视线移向冬天的大海,这是一种有不愿意让人知道秘密的表情,这个微妙的瞬间连咲世子也觉察出来了。
“哪里,不过是爱好而已。在您有时间的时候穿插拍照,不行吗?”
从咖啡店放的片子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内行人选的。这个人已经给了自己两个题材,更重要的是,有着一双漂亮的手的青年说自己这双劳动者的手很美,是新种舞男吗?但是,咲世子也没有什么家产。
“明白了,行。”
青年那困惑的表情变成了一张笑脸。这个人笑的时候,看起来要年轻一两岁。咲世子在高脚椅上挺直了背:
“叫我时,请用后边的名字。你德水的后边是什么?”
青年在嘴里含糊地说:
“德水素树。”
“素树,这个名字真好。”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咲世子又开始吃起已经有点凉了的蛋包饭。奶油沙司的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明膜,咲世子把用意大利香菜和黄油炒的米饭拌到奶油沙司里吃了起来,就在这时,拎包里的手机响了,彩铃和汽车一样,也是《黑色魔女》。
“对不起。”
咲世子离开吧台,走到落地窗边,空气骤然变冷,窗玻璃的对面是冬日里的大海和夜空,横挂在大海和天空之间的是闪着耀眼灯光的车道。
“喂,我是内田。”
“咲世子吗?是我。”
是MACHIE画廊的三宅,他好久没打电话来了。
“你不是还在北海道吗?”
“采购比我想象的要顺利,现在到处不景气,所以画家们的作品也可以如愿杀价。我可以提早一天回来。”
突然打电话的理由原来如此。一阵颤栗瞬间走过咲世子的脊梁,直下到尾骨,像是一股热浪,让人觉得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