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S.VS.S-1

胸口上猛抓。

  挖肉般的痛楚,把煤焦油一样贴附在身上的睡意剥离了开来。

  在某个市民公园里,一片没有经过任何打理的树林中。在人们不屑于正视的、流浪汉们的肮脏地铺中,他终于恢复了意识。

  以仰面朝天的姿势注视着的天空,今天也依然蔚蓝晴朗得令人目眩。八月的天空,光是被照到就好像要蒸发掉似的白炽阳光。默默注视着的话就会失去距离感、伸出手来的话仿佛就能触碰到的水蓝色帐幕。

  在这种象征着夏天的光辉面前,他却因为寒冷而扭动着身体。

  呼出来的气息很急促,呼吸也非常不安定。在投球的时候上升得那么厉害的体温,现在却低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简直就像是极寒的地狱。但是,那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出现的现象。对他来说,八月的天空在变成这样之前,就已经呈现出冷得让人打颤的冰蓝色了。

  “——太大意了。可恶,要快点、回家去才行。”

  这样嘀咕了一句,他就拼命地开始回想着到底该回到哪里去。刚醒来的他并没有任何个人情报。如果想不起该回去的地方,那就连自己的名字也难以断定。

  只是,有一种冷冷地熏烤着内心的怒火。那精神错乱的意识,就跟麻药中毒者一样。他连自己是谁、以及该做什么也不知道。

  能够确信的就只是自己对投球的狂热。

  刚醒过来的他,脑海中想的并不是作为人类积累至今的人生记忆,而是自己训练至今的、作为选手的人体。以外旋运动和内旋运动操纵白球的活机械。他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认为自己不是人类,而是一种运动。

  ——对,他亳不厌倦地一直持续着锻炼。

  不仅没有过像个人类样子的时光,即使是用于生存的机能,他也亳不吝啬地倾注于其中。

  扭动、积蓄、解放——把生命寄托于白球之中。

  因动作的过度重复而失去了人类特质的腰部和手肘,手腕和手指,构筑起一座尸骸之山。

  骨肉和意志的圆滑配合。

  歌颂荣耀的欢呼声,化作无法知觉的某种声音,让自己的全身沸腾起来。

  在强制获取胜利的、极寒的地狱之中。

  在覆盖着整个天空的欢呼声面前,他削减了自我意识,怀着杀意投出了球。

  所以,如果被人问自己是什么人的话——

  他就会骄傲地笑着回答说,我是一枚螺丝钉。

  “——下一个。谁都可以,快点,下一个。”

  过去的倔强,给他的冰冻身体赋予了足以站起来的热量。即使是这种异样的寒冷,也会在面对击球手的瞬间彻底消失。头上那万里无云的冰冷蓝天,一点也没有改变。从失去了各种东西的一年前开始,一点也没变。

  夏天依然在持续。

  即使失去了,夏天也依然在持续。

  “——还有六人。再干掉六人之后,我就能回家了——”

  重新把风帽戴好,往外套中塞进了尽可能多的白球,魔球手又再次恢复了心跳。

  ◇

  他在获得Sinker这个称号之前,总共耗费了四个牺牲者。

  第一个和第二个的时候,并没有实际上目睹了他的魔球的人。到了第三个的时候,则有裁判员同时在场。她亲眼目睹了最后一球将击球手的脑袋击碎的“事故”,于是把事情的始末详细地散播了开去。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对那加油添醋的说法一笑了之,但不管怎样,杀人狂投手的传闻已经被改名为低手投球的魔球手而流传开来。

  然后到了现在,第四名的击球手则召集了几个同伴,对Sinker的挑战作出了回应。

  “嘿,没想到你就是传闻中那个低手投球的家伙。干得还真够夸张的嘛。不过真的没问题吗?我没有拿到手机啊?就算赢了我也没什么好处的。”

  Sinker所挑选的击球手并不是SVS正式赛的击球手,而是以赌博比赛为目的的击球手。不过,其实力丝毫不逊于正式赛的选手。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日常所为不适合成为正式赛选手,所以才从选拔中落选了。

  “好啊,毕竟跟你有过旧交情,就跟你玩玩好了。你就让我看看那传说中的直角转弯球吧。”

  之所以答应挑战,是因为他那种粗暴的性格,以及戴风帽少年的寒酸样子。让三个击球手死于事故的魔球手就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而且还像是在害怕一样手脚打颤。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传闻中所说的那个杀人狂。

  第四个击球手到底对那个传闻相信到哪个地步呢?在夜路上被Sinker叫住了的他,选择了附近的一个生活用品商店的停车场作为赛场。

  足以容纳近乎一百辆小汽车的停车场,深夜十一点。在只有明亮街灯的街道死角处,已经有六个观众在等候了。

  “虽然我也不是相信那个传闻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观众还是有必要的吧?”

  击球手和观众们发出了卑猥的笑声。

  六人都是跟击球手认识的伙伴,是在转移场所的时候召集过来的人。

  由七人包围着一名少年,随时可以上前围殴的状况。无论是赢还是输,这都是对击球手极其有利的条件。寻求目标而出现的杀人狂,现在反而陷入了圈套。因为没有任何遮蔽物,停车场的风势比较强。在随风飘舞的风帽之下,Sinker从口袋里取出了第一个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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