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一部分呈现残缺的状况,在情感上也会出现某个部分的缺陷吧!于是我失去左臂的同时,心中一部分情绪也就这么不可思议地消逝。
……如果要寻找类似的比喻,也许我们可以假定某人因为意外而失去了耳朵。这假设中的受害者就算事后伤口愈合了,但是他的耳朵依旧不可能找得回来。从此以后,他听到别人对他口出伤害性的言论,情绪便会比起以往都要来得激动。对于这样的情形,我们能不能说他其实并非是因为意外而变的偏执,而是这场意外让他在失去耳朵的同时,也失去了「信赖」这份情感呢?当我们失去了部分的肉体时,我们能否断定自己的灵魂不会也因此受损?至少眼前石杖所在的这个例子,为这个问题做了肯定的佐证。
肉体方面的损害越大,其精神方面的缺损状况也就越深。失去了一只左手对我的影响,便是将我体内那个让我变得识相的部分——「对于外在威胁的感受性」抽离得一干二净。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它让我变得「完全不会对任何事物感到恐惧」。不过这么说并不是指我从此失去了「恐惧」这样的情绪,我本身觉得害怕的东西还是会让我感到害怕。或许应该换个比较正确的形容方式,就是我失去了「作为动物的本能」——面对危险的状况没有办法经由恐惧的判断而抽身,借以达到自我保护的能力。
海江说这样会有一个好处,就是会让大多数的动物对我投以好感。至于原因,他似乎是说我的警戒心变得薄弱的关系。但是,如果因此而让我跟狗啦、鲨鱼啦,或是毒蛇之类的动物变得亲近,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就算我再怎么感受不到外在事物对我的威胁性,但是我害怕的东西终究还是会觉得害怕。然后他又说,这个部分会让动物们对我更有好感,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
哔、哔、哔。我在手机上设定的闹钟铃声被眼前这片漆黑的光景所吞噬了。
「好了,时间到了。回家去吧。」
作为一个人,绝对有必须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我会来到这间工厂单纯只是因为一时兴起的原因,缺乏警戒心的人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兴致而行动。人类这种动物,一旦没有了「不妙哦」、「适可而止吧」、「危险」等等这类告诫自己的警讯,便会笔直地朝向死亡前进。因此一旦缺乏这样的感情作为何时收手的依据,那就必须寻找确实的方法作为自己行动的准则。今晚我为自己设下的规则就是五分钟,我要求自己进来之后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限制,无论看到了什么都必须回头。
我安然地离开了漆黑的厂房,转身背对这栋废弃的建筑动身离去。
尽管我心里明白要是就这么放任这座厂房继续荒废,肯定会有新的鬼故事产生。但是我可不要为了一时兴起而在长草堆中徘徊被毒蛇咬到。虽说如果这么想的话别来就好了,但是我就是因为按耐不住这份兴致,所以才给自己设下这样的规定嘛。
「算了,反正这里本来就是个到处都是鬼故事的城市。就算冒出了一栋两栋住着肉鸡怪物的大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这种故事真是多得不胜枚举,像是在洋房中惨遭杀害的一家人啦,奔驰在地下铁轨中的人力板车啦,还有什么妄想之地等等。一两个怪谈成形前的征兆,就算不管它我也不会遭天谴。唯一比较让人担心的是贯井或是我认识的人身边有什么灵异现象发生。不过这种事也只要明天一早给他们一些忠告就可以了事。
回家去吧!我可不想跟之前提到的那个恶魔附身案件有什么牵连。一旦涉入,我就会不觉让自己揽上一股责任感,也会看到不想看的犯罪行为。我光是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已经分身乏术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插手其他事情。我的正义感顶多只有随手帮发臭的垃圾桶盖上盖子的程度,并没有帮他人分担压力的器量。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个只有一只手臂,脑袋瓜又不好的人。对于一个没有办法变得强悍的弱小动物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插手自己没有必要接近的事物。毕竟大家都知道,如果碰到了麻烦,任谁都不会来帮助你。
2\easter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找到合用的义肢。
对于我左肩上没有外伤,没有后遗症的状况,在分析上得不到结果。所有的专家都说我的左肩仿佛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也是我的左肩排斥各种义肢的原因。
没错,并不是义肢不能用,而是我的左肩排斥这些东西。
不只是那些借由粗略的肌肉运动就可以夹住东西或放开的义肢,就连依照手臂形状仿制的义肢也不合用。实际的情况相当矛盾,一旦我装上了义肢之后,已经不在肩上的左臂便会感到疼痛。
医生说这是精神方面的后遗症。他说我在下意识中依旧否定了现在的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失去左臂的模样。还说什么一旦我装上了义肢,自己的意识便不得不认同已经失去左臂的这个现实,于是我的灵魂便以疼痛作为抗拒义肢的表现。原来如此,他说得煞有其事,再加上了合理的理论后让我也没有办法不接受了。然而,不管我的意识是否接受这样的事实,义肢对我而言还是必要的。失去左臂让我处理许多重要的事情时显得相当不便,再加上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双手,这两个问题都让我显得浮躁不安。
在我住院的时候我试遍了医院里面所有的义肢。义肢之于左肩的适应性似乎会因为构成的材质不同而产生个体差异,这些差异让我在装上不同的义肢时会产生各式各样的痛楚。其中像是的义肢有些会让我产生剧烈的疼痛,有些会让我恶心想吐,甚至有些让我在装上去的时候整个人晕厥过去。不过既然如此「只要耐着性子去找,总会找到合用的义肢」——我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不死心地四处寻找合用的左臂代用品,最后,我便来到了迦辽海江的地下。他看了看我然后如是说道。
「嗯~你的左臂是被其他东西给占据了哦!」
然后他拿出了一只「世界上唯一可以让我使用」的义肢给我看。
「你的左手只是不见了,但是其实它现在依旧还是连接在你的身上。只要你那只断掉的左臂没有完全消失,新的义肢就怎么也装不上去。」
海江的意思是说,尽管我的肉体上那只左臂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我却依然意识到它还连接在我的身上。
「因为你对你失去的左手一点留恋也没有不是吗?」
这个说法切中了此刻我的心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