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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绪巧妙地哄她们取下面罩、褪下外衣,然后,对着只穿平常小袖服的两名舞者微微一笑。
“天气真好呢,暖洋洋的,这种日子教人好困喔。”
她柔声说完,呼地吹了口气,两女转眼软倒在地,舒舒服服发出鼾息。
“小夜,你抬那个姑娘。”
尽管感到同情,但这不是为她们抱屈的时候,小夜唯有顺从玉绪的指示,将两女藏在树丛里。
“到晚上自然会醒。好了,快穿戴起来。”
玉绪递给小夜面罩和衣裳,自己摇身变成睡在树丛里的女子。
她面不改色带着小夜,混入那群在侧门待命的艺人中。
不久,有人来通知艺人们进城,在大敞厅下的庭苑等候。
小夜战战兢兢地混在人群中穿过侧门。
与玉绪在一起,自己迟早落入那名可怕的术士手中,如此一来,将饱受折磨至死。纵然恐惧,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野火,甚至让她丧失逃走的意志。
野火想做什么呢?
走向铺磨石的宽敞大道,前方出现苍翠松林,彼方有一座广池,是大公从远山引雪水修筑的苍天池。池底清澄可见白沙漂摇,池面舟舫浮泛,船身绘有朱金描纹,船首的形状相当奇特。
未曾见过的禽鸟在池中嬉游,金鲤不时从水面翻花消失。
从水池望去,位于城内四方的钟楼唯见两座,更远的北面钟楼隐约露现浮影,小夜总算了解这座城的规模十分宏伟。
终于踏进内城廓,白漆墙将庭苑区隔成迷宫,苍松枝影在墙面摇曳。走在路上,正前方出现覆盖乌亮瓦宇的馆邸,必须大大伸展双臂,才足以表现这座豪邸有多壮阔。
只见大敞厅门户皆敞,踏入白沙庭苑中,可望见众位领主已整齐列座在大敞厅两侧。
厅间正中央,有两人背向庭苑凝神端坐,从远方即可认出是春望和小春丸。
玉绪说野火化身成大朗,他在何处……?
众随从坐在大敞厅的下位处,小夜发现原本不可能在此出席的大朗。
(找到了……)
变成大朗的野火,究竟所为何来……?
小夜蹙起秀眉,逐一检视这群随从,想确定野火的主人——那位敌国术士是否有列席?万一在场,自己能否像认出灵狐或“叶阴”一样有感应?
或许距离过远,还是术士不同于灵狐或“叶阴”。小夜只感到人群气息,终究无法发现对方。
“……怎么办,我认不出来。”
她低声喃喃,玉绪哼了一声。
“算了,别着急,眼睛放亮点,万一发生状况,气氛起变化,说不定就可以识破他。”
从某处传来哆、咯的太鼓声。
廊缘更下方的白砂上铺着赭红毛毡。乐师列坐在此,轻快将横笛按在唇上。
调匀呼吸后,几重和鸣的纤细笛韵彷从地面涌起,响遍厅庭之间。
“大公驾临——认明仪式开始了。”
玉绪在小夜耳边轻声说道。
四诅咒之力
大公出现后,大敞厅列坐的众人齐首俯伏在地。
坐在三面开敞、天井高挑的大敞厅中央,会有我身渺小的错觉。
小春丸额冒冷汗,低俯着面孔,紧盯地板上铺的花草织纹榻榻米。
初绽的樱花随处乘风飘香而来。小春丸对此无动于衷,只面朝上座,聆听大公的足音和衣声响起。
阒静的大敞厅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回荡四方。
“众卿免礼。”
缓缓抬头,望见沉金色屏风上绘着淡绿鲜竹。屏风前,有位身着雅服的老者盘膝而坐。
春阳照入厅间,老者胸襟以下浮显一片光明。他坐在略高的上座,面容隐在微暗中。
出乎意料的是老者身躯十分矮小——倦懒眼睑下的双瞳,湛着熠熠冷光。
威余大公环顾众家臣后,不徐不缓地说:“我国花期最早的贵狭野,樱花即将绽放,诸位功在社稷,方有如此丰穰之春。”
大公说着,凝视端坐在面前的春望父子。
“在座有位年轻武士,日后将继为国之栋梁。诸位,这不是可喜可贺?该好好正视他才行哪。”
小春丸成为全厅瞩目的焦点,感到浑身僵硬。
“有路春望素性坦诚,刚正不阿,这已是众所皆知。但不知何故,他始终家运不济,目前后继者不幸去世,又曾遭丧妻之痛,连身为忠臣的侄儿也英年早逝。”
大公语气轻描淡写。对于春望和盛惟之间的深仇大恨,在场的众位领主可说是无人不晓,皆感受到大公语中带刺。
尽管如此,汤来盛惟连眉梢也没挑一下。
大公同样不瞧盛惟一眼,只静静又说:“春望为了维护骨肉,警戒已到了略显偏激的地步,这也是情非得已。长年来,本公以为眼前这名年轻武士已不在人世。不过,正如诸位所见,有路小春丸安然无恙,就在本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