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不得不在诅咒的恐惧中求生存,两人朝夕相伴之下,心灵紧紧契合。
然而春望百般央求,花乃就是坚持不使用父亲操纵魔使的咒术。
当亲众惨遭敌国的灵狐杀害时,春望谴责花乃的不是。
(……我对她太绝情了。)
想起当日情景,事隔多年,依然令他心痛如绞。
春望了解她的心意。花乃对万物……人、兽、虫、草皆一视同仁,不堪忍受为守己而伤他者。
因此,花乃只能尽其所能守护他,宁愿牺牲自我……
春望前额贴着马鬃,咬牙切齿。
(花乃……)
多年前痛失挚爱,昔日的容颜与小夜重叠。
他十分了解大朗隐瞒的心情,万一敌方查知实情,小夜将性命难保。
(大朗,多亏你了!)
正寻思时,他脑海忽然浮现另一个念头——既然那女孩有花乃一样的力量,不就可以当术士了?
春望表情扭曲,微一摇头,仿佛窥见自己心底的可怕欲望。
(……成为术士,她将步上母亲的后尘。)
然而,春望必须有最优先考虑的使命,那就是守护我族、丰饶领地。他怀着凄绝的痛苦,任快马驰骋。
就在眺见城内望楼时,春望思忖着——让那女孩卷入实在罪过……不过,时机尚早。
五焚田
清爽的春风四透屋内,小夜到田地巡视,原本的生活感觉又在体内复苏。
只要忙碌耕作,终有一天能忘记在梅枝邸的见闻,就像从未发生事端般恢复常轨。
是的,反正没得清闲。必须赶快焚田、烧枯草、翻上混埋草灰、撒菜种,还得用少许残线织布,想糊口就必须挣钱……。
所幸大朗兄妹赠送大量谷米。小夜将野外摘采的青菜切细后,拌在晶莹白饭中做了丰盛的菜饭,吃起来,仿佛春天香气盈满身。
只是独眺炉火时,空怅袭上了心头。
恢复孤身,不再是奶奶死时那种噬骨的寂寞,而是痛心之余的怅然若失,辛勤劳动,痛楚也不会消失……做任何事都意犹未尽——所得非所求的感觉,萦绕下去。
某天,日暧风和,小夜留心着火势延烧,一个人焚起小田圃。
升烟缓缓流去,在焚田香气的包覆中,小夜目光追随悠悠淡去的烟缕。
烧完枯草、翻好土,该要播种了。
翻搅不见枯草残影的田圃,蓦然冒出黑色新壤,田魂仿佛再度苏醒。小夜想起新土的气息,内心顿时一片踏实。
没烧除纠结蔓草,田圃就不会起死回生。
小夜也一样,不抛舍内心纷纷杂绪,阴霾只会永滞难消。
春望来访的那晚,小夜说了谎,当时她没去茅厕,而是躲在大朗邸内的梅林中,目送春望乘马离去。
她多少期待春望是否仍在思索母亲的事,因此藏身梅树下。
然而,那人传来的“意念”深深冲击她……让她惊恐到极点。
鞍辔叮叮细响的骏马从面前走过,那名武士背影飘来的——竟然是诅咒、灵狐、死亡预感、恐惧、觉悟——好多好多这类字眼纠结交络着,意念充满了晦暗。
她不寒而栗,正想关闭“心耳”的瞬间,忽然有个名字浮现在春望心中,一闪即逝。
小春丸——这名字,不知为何,与花乃……母亲的名字纠缠一起。连小夜的名字也……
凝望着武士渐远渐杳的身影,少女一时僵在原地。
些微感应到的端倪,令她惊悚莫名。
刹那间……她冲动想逃走,这里尽是无垠的恐怖黑暗,最好别知道任何事。总之她想回家,想回到坑炉畔,裹在自己被里睡觉……
流烟如缕,散向春日浅青的天际。
暖洋洋的目光晒在脸庞,小鸟啼唱声此起彼落,明快消失在苍穹。
小夜使劲吸口气。烧烟味随风散去后,春风飘含着嫩芽香。原本恐惧得不顾一切逃回家的那颗紧紧凝缩的心,总算放松、沉静下来。
终于能独自慢慢思考,实在太好了。所幸如此,宛在池中投石,漫起纷泥后变得畅然泠澈一般,小夜的心也愈见清澄。
迄今未知的过去确实存在,自己就在其尽头。
纵使充满恐怖色彩,那就是自己切身接触的过去,不同于被封印成记忆空白的过往。无论好坏,让她感受到某种情境活生生缠绕着自己。
小夜啪啪双掌一拍,仰望着天空。
(为何春望大人会想我和母亲,还有小春丸?去问问大朗原因好了。)
母亲、小春丸,还有自己。若能了解、克服这段过去,心境必然像新壤再度苏活,暗夜迷途的胆怯将随之消失,或许可以找到今后前进的目标。
明早走去梅枝邸吧,路程虽远,黎明出发的话,一定能赶在日暮前抵达。
渐细的烟缕流向夜名森林。
小春丸该十五岁了——他长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