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望与盛惟
柔煦春光泛着晕白,照在花草织纹的榻榻米上;板窗全启,庭间花香飘来。
统治岛国大半山河的大领主——威余大公家的居城,已在早春的怡香中。
然而,前往晋见厅等待大公到来的有路春望,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芬芳。
刚过四十岁的有路春望正值盛年,是位相貌温和的武士。
他个陆沉静,正因为没有显赫功勋,有人暗评他是靠其父打下大片江山的幸运儿。然而他为人谨慎诚恳,因此搏得所有亲信的信赖。
雅望的确给予儿子丰沃领土,然而种下的祸仇,犹如骇人遗产随之而来。
人生一路走来,春望可说是与诅咒困斗中度过。
他勉力保住自身,守护身为后继者的长子安望,岂料……
(是诅咒导致他落马……?)
大朗曾调查安望的爱驹,表示坐骑没有受任何诅咒,但春望就是无法相信马术高明的安望居然会落马。
(还是该归咎于我长年与咒术奋战,凡事都疑心是诅咒作祟……?)
总之,安望已不在人世。每次思及此事,春望总曰疋难以置信,胸中掠过锥心的痛楚。
(安望,将门虎子,勇敢豪迈如你,竟然会先父而去。)
可怜我儿。安望生来体格强健,幼年时已显露剑术才能,总让人觉得他生命力强韧,宛如夏日阳光。身为前途有为的后继者……春望相信安望会克服诅咒活下去,不料他竟然轻易地撒手人寰。
春望曾抱一线希望,相信良医能挽救危机。或许久处沉郁之中,一旦安望逝去,此时春望徒留空怅的无助感,而无助的渊底,唯有哀伤沉淀下来。
正襟危坐的春望,牢牢握紧膝头。
他无暇悲叹。失去安望的此刻,最后一场大对决即将展开。
簌簌衣声响起。
春望伏下头,待大公在上位落座。
“……免礼,有路春望。”
一个厚重的嗓音入耳。
春望仰起脸,满头皓发的大公面容清瘦,相貌端严尊贵,惺忪眼睑下目光如炬,散发着强大权力继承者的独特威魄。
“令公子的事,真是遗憾万分。”
大公的语气透露出并非客套的情感,令春望讶异的是他的口吻中含有体恤之意。春望霎时眼眶泛红,慌忙伏下面孔。
“是……有您的宽慰,微臣铭感五内。”
静静调匀呼吸后,春望抬起头来。
大公眉间微带忧色,目不转睛望着他,缓缓开口:“刚办完丧事就传唤见你,其实不为别事,而是本公考虑必须与你谈谈今后打算。”
“是。”
为大公效命的守护氏族,必须藉由开疆拓土和沙场立功,方能获得大公封赏领地。这种称为“国”的领地,历代规定皆由本族领主的长子继承,长男去世则由其弟或其子继承。
万一本族领主的血脉中没有男嗣,则需接纳旁系氏族为养子。
“你的后继者有路安望尚未娶亲,而你正值壮年,今后可望有后。不过,也有可能无法遂愿。”
大公语声并非特别宏亮,却十分清晰通澈。
“原本顾及你的心境不便明说,但本公必须顾虑社稷安定,不能就此忽略后继无人的领国……因为局势动荡哪。”
大公并没有点破,所谓局势不稳,春望亦心知肚明,就是指春名国与邻国汤来的不睦一事。
从血缘上来看,邻国领主的汤来盛惟与春望是堂兄弟,在此情况下。盛惟有充分理由继承有路族的领主。
“……本公相信你是明理人,你意下如何?”
大公给春望自我表态的机会。
春望顿时闭上眼。
只要不是出于大公之命,而是自己主动表示愿意收养汤来盛惟的次男,那么大公将会褒奖他英明果决,甚至赐予恩恤慰劳一番。
“您的心意,微臣感激不尽……”
春望说着,一瞬迷惘如疾光掠过他脑际:干脆遵从主命也罢。
与其让那可怜的孩子落入诅咒漩涡中,倒不如收留可恨的盛惟次男作养子,只要根绝诅咒,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然而想起盛惟那副嘴脸,春望顿时怒火中烧。
(那家伙的儿子打算坐享其成,门儿都没有。)
在他心底实在深受煎熬,怨气再三积压下,理性之声弱似蚊吟,徒然惹人烦躁而已。
于是春望又涩声说:“……大公所言甚是,微臣后继无人,是该收留养子,结束与邻国间的长年争执。”
大公目中顿时流露神采。
“唔,说得好!不愧是有路春望,本公没识错人哪……”
大公语调透着宽慰,忽然察觉春望神色有异,便蓦然住口。
只见春望脸上浮现未曾有的紧张,神情紧绷地竭力挤出话语:“请恕微臣冒昧请求,有关决定继承者的事宜,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