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她无法狂奔,一回头,只见几个男子在青暗中直追而来。
是盗贼准没错。绝对是躲藏在山路上盯梢,企图对从市集归来的落单者下手。
他们见小夜和妇女们道别,一路尾随追来。
男子脚速飞快,渐渐逼近。小夜知道逃不了,索性挣脱背上的重囊,双手举起竹篓用力一挥,朝奔来的男子们抛去。
抢先冲来的男子冷不防遭到一击,忙想护住面孔却措手不及,笨重竹篓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脸,将他击倒在地。
后面两人争夺起竹篓,脸被砸中的男子发出恐怖低吼,跳起来猛朝小夜追去。
小夜拚命跑。偏离路径直跑向山里,山白竹钩绊身体,她只顾连滚带爬向前逃。
岂料男子紧追不舍,拨开竹叶声愈来愈响,小夜终于给人一把揪住后领。
喉咙被勒紧,小夜呻吟着想拨开那只手,男子力大无穷,拎小狗似地把她拖出竹丛。
嗡……她耳边响起黄蜂振翅般的低鸣……刹那间,男子的手被弹开,一个筋斗栽倒在竹丛里。
眼前蓦然出现一个背影,小夜惊骇地后退。此人唐突现身,就像从地里冒出来。
倒在竹丛中的男子起身发出怒吼,从怀里拔出短刀。
“……小鬼,不信我宰了你!”
站在小夜眼前的是个少年。他赤手空拳,相形之下比男子瘦小许多。
男子白刃一闪,朝少年劈下。小夜正想少年“有危险!”的瞬间,男子瞠大双眼。此时听见笛声响起,男子缓缓倒卧在地。
小夜不明所以,正要细看倒卧的男子时,少年转过头来。
她还来不及惊喊,少年自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穿过竹丛朝山路走去。
来到山路,少年轻轻将她放下,又走向争夺行囊的盗贼。
昏暗中,身形化成黑影,完全看不清少年动作,只见他与两个纠缠的人影溶在一起……突然传来惨叫和呻吟,不久如断线消失。
小夜愣在原地,只能失魂望着少年的黑影提起竹篓一背,迳自朝她走来。
他双眼宛如兽目,青光灿灿闪烁,走近小夜身旁,向她伸出手。
那手散发着血腥、奇妙的气息。小夜闻到时,恐惧已从腹底涌起,牙关开始咯吱咯吱打颤。
少年一惊缩手,伫立片刻后,在衣上擦拭一番,再度轻轻伸出手。
他一语未发,但举止体贴入微,小夜慢慢停止颤抖。
终于,小夜轻握住那只手,少年另手扶起她。
少年拉着她向前走。日暮已垂,足畔完全隐没,他的步伐笃定,宛如行在白昼道上。
走了一阵,小夜家映入眼底。少年就此停步,卸下竹篓,重新帮她背上。
“……谢谢你。”
小夜刚低头道谢,少年立刻转身,朝来时方向奔去。
她一时杵在原地,凝视那人消影散的幽暗。
他是谁?为何要救我?难道他杀了那群野盗……?
百般思绪在胸口翻腾,少年身影已隐没在幽暗中。
三梅枝邸
岁末静静暮去,新年来临。
春名国难得落雪,在此时期,村落山间却蒙上薄薄轻雪。
小夜孤伶伶长了一岁。
朝夕打理的事忙不完,夜里睡下,望着炭灰中火苗隐隐跃亮,孤单的落寞似雪覆身。
村里姑娘都届出嫁年纪,小夜心想,自己恐怕找不到归宿。
奶奶能够完全封闭“意念”,但遇到与人争执时,小夜还是感应到她的“意念”,这让她难过不已。这种感应他人“意念”的力量,将来与丈夫共处时,势必造成双方不幸。
想到日后的孤独生活,小夜感到落寞极了。
日复一日,就这样老迈凋零,光想到此,躯壳都化成了虚壳。
为何把我生成这样?想怨天尤人,但无从怨起,甚至没有宣泄的对象。
原本就讨厌无谓神伤,如此孤寂而失意的自己,真教人生气。
春天快来吧。她想着,冬夜实在太寂寞了。
——等梅花开时,我会派使者去。
大朗的话不时萦绕耳际,曾几何时,小夜发觉自己满心期盼梅开的日子。
表情灿似夏阳的铃,还有与母亲相识的大朗,他们究竟是谁?小夜的过去曾发生什么事情?母亲……想起这个宇眼时,小夜眼底总是乍现万分悲痛之色,她不知道原因,并不想去深究。
那个救她免受贼袭的少年,也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野盗或许还陈尸路上,一想到此,她恐惧得再也不敢注视通往街道的山路。
然而想起少年轻扶她起身的举止,不知何故,一缕想见他的意念,在小夜心底微微闪摇。
*
村民到村郊山野砍柴,撒草灰在农田里,进行新年后的首度入山仪式。当晚,小夜做了奇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