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终将落幕。」说完,黑衣人将人偶抱到膝上。
「有开幕就必定有落幕,又为了下次的开幕而落幕。」
『您是说幕么?』少女穿着艳丽的振袖,喀哒一声地转头询问黑衣人。
「是啊。」黑衣人出声笑道。「真是个适合落幕的美好夜晚啊。就像梦一般美好。」
少女也笑着依偎在黑衣人的胸口。
『夜之魔物呢?』
「会到手的。」黑衣人笑。「只要你别吃醋。」
『唉呀,您又欺负人了。』
「原来如此,你也等不及了呀。」
『讨厌,您真是坏心眼。』
黑衣人从背后抱住少女,笑着将她放在膝上。少女抚着黑衣人围住自己腰部的手。
『奴家以为相公要的是火焰魔人哪。』
「我中意的是闇御前。」
『他俩不都是夜之魔物么?』
「不一样。」黑衣人注视着少女,用手抬起她的睑。
「好清澈的眼眸。」说着,他出声轻笑着。「常也有这样的眼眸。」
说完,黑衣人轻抚着少女的脸颊。
「所谓的闇夜,既非黑也非白,而是被同种东西给填满的产物。」
『夜之魔物呢?』
「也只是被某个东西给填满、同化的人罢了。」
黑衣人拿起少女的手,连同小小的手腕一起握住。
「之前我曾说过,内心已染成暗夜的人,说不定看来反而像菩萨。所谓的菩萨,就是用愿望填满自己的人。希望众生得救,希望众生向佛。无论为何,他心中就只有一样东西,一个纯粹无比的愿望。」
『愿望?』
「没错。夜之魔物也是。无论那个愿望是黑暗还是光明,是把人推入暗夜或是成为救赎之光。」
黑衣人把少女抱起来。
「一心想见到心爱的男人,连想和他白头偕老、想得到他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想见他一面。心中被此稚拙愿望填满的你,不就因此超脱人性、升华为魔物了吗?」
少女微倾着头,黑衣人抚摸她。
「常啊,他也同样升华了。」
『直呢?』
「直有杂念。他执着于证明爵位是自己所亲手给常,而不是被初子夺去的东西;执着于牺牲自己成就弟弟,那种对自己的怜悯和自我满足,对世态人情的绝望,以及对自己的嫌恶。」
黑衣人说完又笑了。
「常就没有那些东西。」
喀哒。少女更加倾着头。
「常的心中,只有将一切还给直这个心愿而已。」
黑衣人边说边举步走入暗夜之中。
「他一心只想将自己拥有、但直却没有的一切都还给他,只是这样而已。」
夜晚吞没了黑衣人,在那里只剩下黑暗。
一
斩杀完牺牲者柔软的身躯,常在女人倒地之处倾倒准备好的小瓶子。透明的液体落在女人发上,沾湿了发髻,他对着濡湿的地方丢下提灯。
澄澈的朱红色花朵绾放,女人发出悲鸣拚命挣扎。常无视于引火上身的危险,伸手抓住女人的身体拖到栏杆上。
他异常冷静。没有什么需要着急的,就算此时警方冲上来也无所谓,到时只要一口气往下跳就行了。
虽然女人凄惨地尖叫苦,却没半个人爬上楼来。女人痛苦地撕扯着头发,常用她当火种点燃绑在栏杆上的纸人,就像在五重塔那时一样。
常用力将女人推出栏杆。她身体的重量、挣扎的手感,当这些突然消失后,心中只留下空虚。
怨你自己不该傍晚时独自在此吧。常对着栏杆外瞥了一眼。当他正打算戴上宽檐斗笠时,一个身影飞奔至阳台。
终于结束了。常心想。
但那个影子感到后,却一把抢走斗笠,将它扔到栏杆外,还将自己身上穿的和服外挂脱下来披在常身上。
「左吉……」
左吉只是看了常一眼,便抓住常的手腕,直直地往楼梯走去,不发一语地开始下楼。常也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即将闭馆的「十二阶」中,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就连少数的参观者也完全没有看他们一眼。下到四楼时,他们和铁青着脸冲上楼的人们擦身而过,但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常。
那算是一种催眠吗?常觉得自己仿佛不存在人世的亡灵。事实上,常确实成了亡灵。在直死掉的时候,在直从五重塔上跳下去的时候,他也跟着死了。
左吉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抓着常的手离开「十二阶」,甚至连入口处有人讶异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仍冷静地回答他不知道。
直到他们离开摊商林立的闹街来到千束时,左吉才终于松手。
左吉用力地甩开常的手,顺势回头看常。他的表情极为扭曲,像是在拼命压抑想痛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