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从背后渗出。
「我们退回去。」他恐惧得不敢转身,只能面对着人头后退。一步步地拉长距离之后,为了寻找刚刚的转角处,新太郎回过头,却看到坡道下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色条纹厚棉裤裙,用白布带挽起袖子,头上缠着白头巾,是再常见不过的拔刀术师。
但新太郎脑中顿时浮现的不是拔刀术师,而是路口斩人魔,就是那个传闻中杀害了四个人后便沉寂下来的杀手。
男人面朝着新太郎,但脸背着月光看不清楚。他的正前方就是通往汐见坡的转角。只差一步,那男人的刀刃便可轻易地斩杀新太郎和万造。
坡道上是飞舞的人头,坡道下是斩人魔。附近连个可以逃跑的岔路和拍打呼救的门都没有。
「万造。」
是。万造的声音也充满紧张。
至少再往人头那边走过去。当两人往反方向折返时,斩人魔已经往前跨出一步。他将手放在刀柄上,手边闪动了一下光芒,表示刀已出鞘。
新太郎突然想起昨晚从「十二阶」往下看到的景色。
夜还是如此地黑暗。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话声突然响起。斩人魔微低着头,朝叉路方向望去,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小路里.他身着白纹和服及长裤褂,一付书生打扮,年纪看起来很轻,大约十六岁上下。少年交互看着斩人魔和新太郎他们。
帮手吗?新太郎心想。他是斩人魔的同伙?还是耍头人的同伴?抑或是跟这两人都无关的魔物呢?他的美貌异乎寻常,甚至已超越世间的美丑,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退下。」少年看着斩人魔。「给我消失。不准再杀人!」
像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倒般,斩人魔往后退下。少年看着坡道上方。
「耍头人,你也一样。今晚暂且饶过你,下次要让我碰见,绝不轻饶!」
斩人魔转过身,之后只听见赤足跑下坡道的啪搭声响,接着声音也消失在黑暗中。新太郎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再回过头,连那些人头也不见了。
对于哑然地看着三方攻防的新太郎,少年只探究似地微眯起双眼,接着便转向斩人魔消失的下坡道走去。
「你……」新太郎终于出声了。「你是谁?」
他虽然开口了,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别在深夜时分出门。」少年并没有回头,只抛下这句话。「我不可能每次都在场。」
「请等一下!」
新太郎不知该不该追上去,只能出声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年终于回头了。
「姓氏无法奉告,我的名字是辅。」
新太郎当场愣在那里。
他张口结舌地目送那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被黑暗吞没。
「确实……」听到万造悄声说着,新太郎才回过神来。「不可能会认错人。」
新太郎望着坡道下方,又看了看万造。
「这么说,刚刚那位果然就是……」
「没错。我不认为是碰巧遇到同名的人,他的年纪也跟直少爷说的吻合。那个人应该就是鹰司信辅吧。」
新太郎咽了一下口水。没错,如果是他,就算在一片人潮杂沓中也不可能认错。即使阔别一年,新太郎也有把握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万造,我……」新太郎微微顿了一下,喘了口气。「我完全丧失自信了。」
「怎么了?」新太郎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至今,我从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
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对已经看惯的黑暗感到毛骨悚然?为什么会对与平常没两样的走廊尽头的黑暗,无来由地感到恐惧?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异物?那么,那个异物确实刚刚就在这里出现了。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少见的卖艺人吗?还是杀人魔?那个辅少爷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平河兄。」
万造眉头紧蹙。
「近来东京到底是怎么了?夜晚是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危险的?」
「平河兄,请您冷静一点。」
新太郎虽然点头,但恐惧却排山倒海而至,身体不住地颤抖。
「文明不是开化了吗?照字面上来看,黑暗不是该被光明取代吗?点亮了电灯、瓦斯灯后,黑暗不就该被驱逐了吗?」
可是,黑暗依旧存在于帝都里。就像昨晚从「十二阶」眺望到的景观一样。
「没错,我已经不是害怕黑暗而哭泣的小孩子了,也不是因为怕鬼而不敢上厕所的孩童了。尽管如此啊,万造,当我们高喊着开化之际,为什么夜晚却没有开化?美好的时代不是已经到来了吗?古老的禁忌不是都一扫而空,四民平等、讲究公理的现代社会不是应该到来了吗?」
事到如今,新太郎才知道蛰伏在自己体内的扭曲怪物是什么。
「什么开化,全都是谎言。大家都只是在假装新时代已经来临罢了。既然是四民平等,为什么还有华族的存在?为什么还有华族院这东西的存在?既然说是文明国家,为什么大杂院里住着那么多穷人?为什么大火一天到晚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