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和的笑容中,看不到父亲熙通严峻的神情,实在不像是能够驾御时代这匹烈马的人物。可能也因为如此,他没有继承父亲的事业,只是过着如隐士般的宁静生活。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帝都日报的平河。」
青年向新太郎微微回礼后,长睫毛下的视线转向万造,眼神中没有任何疑问,只是柔和地看着他。
「我是住在瓦町的万造,平常帮平河先生处理一些事情。」
新太郎在心中苦笑着。就算对方再随和,毕竟也是公爵家的继承人,总不能当面跟人家说自己是街头艺人的头儿,现在寄居在舛屋吧。因为了解万造心中的想法,新太郎没有再特意说什么。
青年笑了笑,请新太郎和万造坐下,女佣将红茶端了进来。
「好漂亮的房子啊。」
新太郎不禁脱口赞美,青年柔和地笑了。
「谢谢您的夸奖。」
「虽然洋馆最近很流行,但我还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而且气氛还十分特别。」
说着,新太郎细细观赏手上的红茶杯。红茶杯盘看起来像是光琳派(注一)的泥金漆艺品,盘上绘着小小的抱牡丹花纹(注二)。如果没记错的话,抱牡丹花纹应该是近卫家的家徽,又称为「近卫牡丹」,凡是与近卫家有关系的家族,都会使用类似的花纹当作家徽。那么,这应该就是被称为「鹰司牡丹」的鹰司家家徽了。
「这是公爵您的……」
「请不要这么拘束。」他打断了新太郎。「平河先生比我年长,我只是晚辈。」
「可是……」
「我只个既当不成官吏,也当不成记者的无能第二代罢了,请您真的不要客气。」
新太郎困惑地看着万造,万造脸上露出一抹善意的苦笑。
「朋友都叫我常。对我来说,鹰司这个姓和名字里的熙,负担都太沉重了。」
常面带微笑地说着,这也是一种谦虚的表现吧。明治五年,太政官(注三)公布禁止使用复名,也废止了另外取别号或字的习惯,或许因为如此,「常」便成了他代替别号或字的称呼。
「这栋房子是家父所建,只是他还没见到房子落成就去世了。房子的设计虽是委托外国技师,但室内的装潢,从家具到食器全都是家父亲自挑选。他在世时常对我说,不要完全模仿西洋风格,要让外国宾客体会到日本文化之美,因此我家才会如此特别吧。」
「原来如此。」
听常这么说完,新太郎重新回顾四周,对于憧憬外国奇特风情的访客来说,或许这里真的能满足他们的心愿。
「不过,最后仍然盖的是洋馆呢。」
「书院设在别馆。如果要让客人留宿的话,还是要洋馆才行,这也是家父说的。」
「这样看来,您这里的外国访客还蛮多的了?」这个问题让常思考了一下。
「许多客人是为了悼念家父而来的,只是现在一年比一年少,难得的一间好房子都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他并没有特别卑屈,却仍然能感觉他的父亲熙通,对他来说还是沉重的存在。
相对于近年来极端的欧化主义风潮,有人提出了国粹主义来与之对抗。尽管新太郎想问问这个曾经接受在野稀世外交宫薰陶的青年对这些状况的看法,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常主动说话了。
「平河先生,听您派来的人说,您想询问关于昨晚的事。」
这么一说,新太郎才慌忙想起此行的目的。「是的。我正在调查关于闇御前的事,听说您被她袭击,勉强逃过一劫,因此想来问您一些事,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证
注一:光琳派:江户时代的绘书流派之一,源自尾形光琳的乾山昼风,传到酒井抱一时加以发扬光大。
注二:抱牡丹花纹:为藤原氏宗亲、关白家近卫一族的家徽。到了德川幕府时代,只有华族的鹰司及鸡波两家族使用。
注三:太政官:明治初期最高阶的政府机构。
人。」
常无奈地苦笑着。「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和她擦身而过而已,所以不晓得对您有没有帮助。」
新太郎将身子稍微往前挪了一下。「这么说,您真的遇到了闇御前罗?」
是的,常点点头。新太郎不禁高兴地笑了。
「因为您身份的关系,处理这个案件的相关警官和记者们都含糊其词,不肯说实话,我还以为那根本只是谣言而已呢。」
常困扰地笑了笑。「由于我急着回家,因此没等到警官来,只告知姓名就离开现场了。可能他们碍于先父的身份地位有所顾忌吧,但我并没有不准记者报导或封口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么,我可以问您一些更深入的问题吗?」
「请问。」
「您是不是在德川灵场附近遇见闇御前的?」
常点点头。「是的。我穿过海军省后方走到德川灵场旁时,突然有只狗朝脚边跑来。」
「您确定是狗吗?」
被新太郎这么一问,常沉思了一下。当下我觉得是狗,但被您这么一问,又觉得那只狗有些古怪。」
「会不会是狐狸?」
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