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的木头地板上残留着几个像脚印的焦痕。」黑衣人说到这里低声笑了出来。「那晚店里上下闹翻天了,客人都趁乱逃走,半毛饭钱也没付,真是无妄之灾。」
少女也笑了,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隔天的报纸标题写着:『火焰魔人在帝都跋扈』。那家伙已经用相同手法杀害了三个人,希望不会有第四人遇害。」
注:新内流:净瑠璃的一派,在夏天夜晚以三弦琴伴奏四处走动说唱,描述一些人情义理或社会上发生的事
『的确。』
「更别说还有一个闇御前(注一)了。如果火焰魔人是夜之光的话,闇御前就是闇之华。」
『什么意思?』
「看来我要从头说起了。在福富町甚内桥(注二)附近有个叫安吉的小徒弟,他已经拜师学艺五年了,年纪很小,功夫也很嫩,总之是个不值一提的年轻人。」
四
安吉去完澡堂正要回家,来到猿屋桥附近。因为刚刚一个熟识的年轻寡妇在澡堂饭馆请他吃饭,所以心情很好,还哼起了最近师父突然迷上、老是在休息时间唱的新内节小曲。
安吉悠闲散漫地走着,路旁店家都已打烊,四周一片黑暗。虽然还有一间酒馆灯亮着,但做生意的挂帘已经收了,路上只见几个人影。河边停了一台画着般若(注三)图的荞麦面摊,老板不是睡了就是面卖完了,面摊的灯笼是暗的。
寂静的路上,只听见自己哼歌的声音,这种感觉真舒服。看来自己的歌喉比师父好得多,等将来收入增加,就去学点东西吧。当他正这样胡思乱想着,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歌喉不错哪。」
那个声音阴沉沙哑,安吉不禁蹙起眉头,原有的好心情像被泼了盆冷水。
安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旁边有条小巷,巷口端坐着一只狗。那只黑狗隐藏在黑暗中,因为体积比一般的狗大,外形看来有些特异。
「您真有兴致啊。」
除了狗影之外,不见其他人。难道是那只黑狗在说话吗?怎么可能?安吉忍不住朝小巷子走过去,才走了两三步,那只狗就像在躲避安吉般立刻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
「是谁?谁在那里?」
安吉探头朝小巷里看,这次看到朦胧的苍白人影;再凝神细看,安吉慢慢瞪大双眼。「您可真吓到我了,大姐。您是谁啊?」
眼前的女人打扮得就像歌舞伎里的红姬(注四),她梳着华丽的发型,头插花簪,身穿大红色和服,金银绣线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她轻轻举起袖口遮脸,涂白的脸上只见艳红双唇微笑。
「想知道我是谁,就再靠过来些。」
注一:御前:原是贵族的敬称,近来用于称呼诸侯或贵族的夫人。
注二:甚内桥:位在台东区浅草桥附近,横跨乌越川,名字取自附近著名的甚内神社。
注三:般若:能剧的女性面具之一,是拥有两支角的鬼女面具,代表愤怒、嫉妒和苦恼之情。
注四:红姬:歌舞伎重要角色,专指古装戏的公主,因为公主的衣服通常是红色调,故称「红姬」。
安吉犹豫了一会儿。难道她是新来的野妓,抑或是脑袋不正常?正当安吉还在犹豫时,那女人将掩着苍白脸蛋的袖子放了下来。
「哇,真是个大美人儿啊。」
听到安吉这么说,艳红双唇笑了。从她的外表看不出岁数,说不定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也说不定已有一把年纪。
「你该不会是在这小巷里做下流买卖吧?」
她没有回答安吉的问题,娇嫩欲滴的双唇只是微微笑了笑。安吉被她的微笑吸引,往前跨了一步,绣工精细的袖口终于动了。
安吉被女人白皙的脸蛋迷住,没注意到那袖里藏着一支可怕的锐利钩爪。
他跨出三步,才正要跨出第四步,那凶器便朝他的脸挥下来。安吉感觉自己被某个硬物狠狠撞击,呻吟着往后退了两步,在跪倒之前,他脸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灼痛感。他反射地用手盖住脸,手却滑开了,手掌上滴答地流下温热的血。
「呜啊!」
安吉连叫都来不及叫,锐利钩爪便剜去他颈后的肉,他就顶着撕裂的脸孔往前趴倒。
三名同行的好友走出这间众人都很熟悉的酒馆,向店老板打完招呼准备回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哀嚎。
三人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赶紧转过身,看到最近的巷口有个男人滚了出来。他们愣在那里还来不及吃惊,巷子里又出现像戏里红姬的半个身影。三人吓得哑口无言,红姬的衣袖再次挥下,男人惨叫一声后便趴倒在地。
「喂!」
三人大声喊叫。眼前的光景实在太不寻常,他们大喊一声后就再也说不出话,全身无法动弹。
凶手似乎听到声音,回头看着三个男人,浮在暗夜中的苍白脸孔狞笑了一下,就这样隐没在巷子里。
直到红姬消失身影,三个男人才像符咒解开般又可以动了,他们赶紧跑到巷子口,酒馆老板也满脸惊讶地从店里探出头来一窥究竟。
「喂,老兄!你没事吧?」
跑在前头的男子说了这句话后,突然整个人往后仰,跟在后面的两人赶紧停住脚步,一道黑影就从他们当中窜了过去。三人大叫一声,朝黑影跑的方向望去,一只黑色野兽站在酒馆前回头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