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宴 上卷 第三章

的没错,那种事是感觉得出来的。但是家兄很守分际,而我也了解。明知道这些事,但还是平稳地过日子,不就是一家人吗?挑剔彼此的缺点、污点,加以指责,贬低彼此,或强迫彼此,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是不对的。」

  「不对?」

  「我觉得不对……。我刚才不是谈论过个人吗?」

  「是的。」

  「如果要真正尊重个人,在主张自己的个性以前,若不先认同对方的个性的话,至少我认为每天的生活是过不下去的。」

  「可是……」

  「嗯,我懂。这种观点应该无法适用于每一个社会,但是例如说,至少家人之间不是这样的话……对,因为能够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己,而这样的自己……」

  「是……一面镜子吗?」

  「嗯。所以……」

  「妳的意思是,若想要敦促别人自省,强制或试图启蒙是无效的吗?家人的信赖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不过……说是信赖,我觉得也有些不同。信赖这句话里,背后有着期待。而期待是一种无言的压迫。」

  「原来如此……」

  虽然有人因为无法信赖他人而迷失,但也有许多人被他人的信赖给压垮。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全数接受,过着日常生活……这才是……」

  「这才是一家人吗?」

  「我是这么认为。」布由说。

  「妳所说的……唔,我非常明白。或许事实就像妳说的。不过人在小的时候还好,只是随着成长,就会出现种种想法不是吗?有时候想法也会相左……这就像是妳说的,自我每天不停地在改变。所以人生中会有厌烦亲兄弟的时期。要是完全没有,也算有问题吧。无法离开父母、或无法放手让孩子离开也是……」

  「您说的没错。」布由打断益田的话。「因为我也是如此。即使是我,也曾想反抗父母。相反地,我也曾经遭受过无理的对待。这是有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都有这样的时期。即使如此,还是全数接纳,这不就是日常吗?」

  「呃,是啊……」

  仔细想想……布由说的是真实。在主张身为父母或孩子的立场之前,人类若是不聚集在一起,就无法活下去。吃喝拉撒睡不需要大义,也不需要名分。彼此保证没有大义名分的事物,或许这就是家人。

  但是……

  「过去一直是这样的。」布由说。「不管生气还是吵架,那都是另一回事。即使讨厌、争执、就算是憎恨……我们也顺利地相处过来了。」

  「妳是说……一切再也不是如此了……?」

  布由默默地注视着益田。

  「可是布由小姐,无论是什么样的家人……孩子总会独立,父母也会衰老,迟早……」

  「嗯,可是……」

  「可是?」

  「并不会彼此残杀吧?」

  布由说道。益田垂下脸去。

  「并不是争吵变多了,也不是争执变严重了。而是覆盖着争执的日常性变得稀薄,使得争端显露出来了……」

  即使表面清澈美丽的湖,只要水位降低,也会露出肮脏的湖底。就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布由说。「家兄与甚八哥开始为了琐事彼此反目。家父开始吼人。家母卧病不起。叔叔被人说是米虫,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家祖父斥骂村里的人……此时……」

  「又是……尾国吗?」

  「嗯。尾国先生还有叔公回来了。大概是……六月底的时候吧。」

  布由说,他们一回来,就吵得不可开交。

  当时村子正处在歇斯底里的摆荡之中。

  投机分子的叔公——上一代当家的放荡弟弟在玄关口,首先殴打了布由的哥哥以及自己的孙子甚八,并大声怒骂。

  哥,今天我一定要看到……!

  布由说,就是这句话揭开了序幕。

  叔公抓起放在玄关的柴刀,穿着鞋子就这么走进屋里,从走廊往里面走去。布由的哥哥抓住他,但甚八插了进来。甚八说:让他看!你也看个清楚……!

  此时玄藏接到消息,得知断绝关系的父亲所做出来的蛮行,与几名村人赶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冲进里面。上代当家挡在走廊中央,现任当家则叉着腿站在后面。没错。男人们在保护着什么。

  「那么……令叔公……是想看里面的……」

  「是的。他想看里面的……大人吧。」

  「里面的……」

  里面有东西。

  「场面演变成一场混仗,简直如同活地狱。男人们在房间前缠斗在一起,大吼大叫,彼此叫骂,彼此殴打……」

  活地狱——这样的形容经常听到。

  家人之间的纠纷有时会发展到脱离常轨。像是丈夫对妻子施暴、不良少年殴打父母、兄弟争夺遗产——若要举例,实在不胜枚举。这如果是陌生人的纠纷,一旦动手,立刻就闹上警察了。遭到破坏的关系一辈子都无法修复。

  但是就像布由刚才说的,不管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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