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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山边的长相如何?贯一应该记得,然而一旦试着想起,却变得模糊不清。愈是拚命想要回想出来,浮现在脑海的脸就愈像一个陌生人。
——我真的认识山边吗?
那会不会是幻觉?那么让那个幻觉从一到十全都安排妥当的贯一的人生,究竟算是什么?
——我的人生……
是陌生人所建立的吗?
「村上,怎么啦?」有马问道。
「老爷子……我……」
有马露出悲伤的表情撇过脸去,可能没有出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啊。」满是皱纹的嘴唇确实是这么动的。
喀登、喀登。火车前进的声响,一次又一次震动着耳朵。穿过短短的隧道,无趣的景色再次占领了窗户。
「村上。」
有马开口。
「这个案子……你怎么想?」
「怎么想……?」
「老实说,我根本无所谓。我觉得应该就像绪崎说的吧。只是啊,今天我就是想离开下田。」
「离开下田?」
「是啊。」
有马拿手巾擦脸。
「那个城镇骚然不安。它可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乱哄哄的地方了呢?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成仙道害的。」
「成……仙道是吗?」
「你不在意那些声音吗?」
有马说道,垂下眉毛和两边的嘴角,一副肚子痛的样子。
「在意啊。」
虽然是提起来才会想到的程度。
「我啊,总觉得整个城镇在吱咯作响。那种讨人厌的声音,彷佛让我想起了自己是个卑鄙的家伙。」
讨人厌的声音。
美代子跟着那些声音走了。
那彷佛发生在久远的过去,也像是刚刚才发生而已,毫无现实感,却又极为现实。
我相信……
我要和隆之一起生活……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会连你一起忘掉……是吗?
那种事,
吾等可以轻易办到……
办得到啊?
那么贯一这个人将会从美代子的过去消失得一干二净吗?
到时候……
那将会变成事实……
贯一的记忆,将透过那个叫刑部的人之手,从妻子的历史完全删除。而妻子的历史中,将会满满地充溢着她与隆之两个人甜美的回忆吧。
贯一闭上眼睛。
的确,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真实吧。那么到时候对妻子来说,那就是真实了。
可是贯一的真实不同。对贯一来说,即便崩坏,妻子永远就是妻子,儿子永远还是儿子。对贯一来说,那才是真实。
简直……被一个人抛下了。
所谓家人,指的并非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是对彼此抱有亲情的人。透过无止境的日常反复这种无穷无尽的沉闷行为所构筑的,是种共通的真实。所谓家人,意味的会不会是共享真实这种幻影的人呢?
——不要。
不管是幻影、虚假、谎言还是误会都一样。
因为贯一这个人。就是透过那满是空隙的、缝缝补补的过去所累积而成的。
「以前哪……」有马开口道。「很久以前,我曾经在接下来要去的韮山村当过驻在所警官。」
「这样啊……?所以老爷子才会想去?」
「对。总觉得那个时候教人怀念。对了,就是那个时候,我和一直失联的童年玩伴山边重新有了交流。当时警察是内务省管辖的哪。嗳,不过那家伙是官僚,而我是个不起眼的驻在所警官哪……」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想想,大概十五年前了……」
「十五年前……?」
是贯一与山边认识的时候——虽然贯一完全不记得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了。
「没错,十五年。遥远的过去啰。」老刑警呢喃道。没错。遥远的过去了。
——无所谓了。
不管怎么样,贯一都不会改变。
谁要改变?——贯一心想。过去渺茫,未来不可捉摸,即使如此,现在一定就是现在。
除了现在以外的现在,不可能存在。无论在语言上还是概念上,这都是矛盾的。所以贯一认为就算过去能够改变,即使被赋予了从未体验过的过去,又怎么能够相信?不管有多可疑、或是有多模糊,如果不相信经验性的过去,人要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