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这样而已。美代子同样是出于某些原因,离乡背井,一个人正流落街头,此时把她介绍给贯一的,也是山边。美代子流产,夫妻感情濒临破裂的时候,也是山边为他们带来隆之。保护大后方的妻子,担任贯一复员后的身分保证人,推荐贯一当警官……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托山边的福。若是没有山边唯继这个人,就不可能有现在的贯一。
然而……
现在已经……
山边五年前过世了。
是昭和二十三年早春的事。
贯一再次感到胸口一阵微痛。
「山边先生……」
贯一悄声说道。
「山边啊,是我的童年玩伴。他和我不一样,非常优秀,和家人却没什么缘分。他父母早逝,很早就孑然一身,也没有兄弟。可能是因为这样吧,他一直很挂心你们夫妇。他好几次来找我打听,问你有没有好好地在干警察……」
「是……这样啊……」
「没想到他竟然死得那么快哪。」有马说道,双手覆脸,就这样往下抹去。「他竟然死了。我觉得他把你托给了我,所以把你从警逻叫到防犯来。你完全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很快就到刑事课来了。」
「我很感激泛兄。」
「别说傻话了。」有马说。「推荐你到一组的是西野。换句话说,这是你的实力。我到山边的墓前向他报告过了。」
「墓前啊……」
贯一不知道山边的墓地在哪里。
「老爷子,我……」
「且慢。」有马睁开眼睛。「你不是不想说吗?那就别说。我并没有自许你为父亲。我可是个陌生人。」
「不是的……」
贯一突然……不安起来。
——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贯一催促几乎糜烂的脑细胞活性化。贯一一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一直忘记了。好几年之间,他完全没有去想。那是……不安的理由是……
——对了。
那是……
恩人山边的……来历。
贯一不清楚山边的来历,也从来没有询问过生前的山边。因为他的立场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也没有必要特别询问……
不过只有一次,山边推荐他到下田署的时候,贯一听山边说他的工作与警方有关。山边说因为这样,他在警察里吃得开。所以贯一一直这么以为。所以。所以、所以。
贯一连山边的住址都不知道,只隐约知道山边好像住在东京,可是也没有确认过。他听说山边是下田人,和有马是老交情,可是这些事他也没有特别询问过。他也约略感觉到山边似乎没有亲人,不过这也是现在第一次确实听到。这也是。也是、也是。
——这么说来……
山边过世的时候,贯一也只收到了一张通知。
一张明信片。
而且是在山边过世了半年以后才收到。
尽管受到山边那么多照顾,贯一却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有包奠仪。贯一连在山边灵前上柱香都没有。不过……贯一记得有马似乎也是一样,只收到一张明信片,还说他大吃一惊。
「老爷子……」
贯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马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望贯一。
「怎么了?」
「不……呃……」
不安令人浑身哆嗦地,变得更强烈了。
「山边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贯一好不容易勉强问出这句话。
有马望向平淡无味的车窗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他……是个可怕的人。」
「可怕……?」
「很可怕。」有马的眼神很怀念。「他脑袋很好。跟我完全不同。明明到人生途中,我们两个都还一样哪。是血统好,还是脑袋不一样?像我,工作了这么大半辈子,未来都已经定啦,去年好不容易才爬到警部补的位置。而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内务省工作……」
「内务省?」
「怎么?这怎么了吗?」有马狐疑地问。
「不,没什么……」贯一打马虎眼。
——内务省?他说内务省?
内务省的官僚为什么会援助从纪州的农家离家出走的人?为什么会为这种人费心安排结婚、就业、甚至收养孩子的事?
——更重要的是,
贯一的不安膨胀得愈来愈厉害,直到大到不能再大时,化成了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我,
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山边的?
完全不记得。
——我,
对山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