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宴 上卷 第一章

  世界……一点一点的开始扭曲。

  当然,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但苍穹隐约的转为暗淡,碧海隐约的变得沉淀,翠层隐约的开始晕渗。

  没有人……发现。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肉眼无法分辨,一点一点的。

  慢慢的逐渐失序。

  不久后,宇内之箍将会松脱,底部脱落,个人——国家这个老朽的木桶将会解体。

  然后,世界将恢复真实的形貌。这是经混沌至太极的,难以违抗的道理。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因为,世界原本就只有一个。

  就如同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个世界,骇人的异相横行的时代,原本就是错误。

  错误应该导正。

  不……

  就算不予理会,也会被导正。

  就像上古的大型爬虫类自地上被驱逐一般。

  所以……

  不必骚乱。

  也不必煽动。

  会毁坏的事物就会毁坏。无谓的追求戏剧性的变革,是愚者的行为。

  仅凭人的双手,毕竟无法撼动世界。

  革命两个字虽然常见于史书中,但那只是一种误解,将原本就会改变而改变的事物,误以为是人力所招致的改变。但是,如果只是嘎嗒嘎嗒的晃动个一两下,倒不如根本不要碰触。即使好似自己改变了天命似的夸下豪语,世界也从未因此改变过。世界,只是顺其自然。

  无论是堰塞或引流,水总是由高往低流。若违背天地自然之理,事物不可能成立。

  异相的命运就是自然被淘汰。

  那么无论怎么样朝不自然的方向使力,结果也是徒然。

  会引来反动的使力方式,不能说是聪明的做法。愈是施加压力,就愈会遭到相同的抵抗。

  愈是强硬的推进,愈会发生相同的矫正力量。无论往右摇或往左晃,结果也只会停顿在该安顿之处。总是内含着反革命的革命,几乎没有意义。

  不可急功近利。

  装出倨傲的模样也没用。

  不必要使出多余的力。

  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原本就是倾斜的。

  只要稍微一推即可。

  没必要用力扭转。

  只消朝倾斜的方向轻轻一推即可。

  异相的秽土,在某处歪歪斜斜的堆起。构造上有缺陷的东西,即使不施加以外力作用,也会被自己的重量压垮。只要朝倾斜的方向,用指尖轻轻一顶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

  只要这一点小动作,秽土迟早会一扫而空,净土来临。

  很简单。

  只要慢慢地花上时间……

  就像以棉花勒住脖子般。

  缓缓的。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肉眼无法察觉地,一点一点地。

  慢慢的失序吧。

  然后,虚假的世界将会崩溃。

  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再也无法阻止了。

  跳舞吧,唱歌吧,愚昧的异形世界的人民啊。

  欢庆净土到来之宴,

  ——想必无比欢悦。

  *

  天空……从未想过天空是圆的。

  村上贯一望着窗框围绕出来的四方形白色虚空,这么想到。

  天空为什么是圆的呢……?

  自己是几年前听到这个问题的?那应该是刚复原回来的事了。那么是五年前吗?还是六年前?

  ——都过了六年了吗?

  贯一「嗯」地呻吟了一声,翻身仰躺,仰望天花板。天花板被太阳晒得泛黑,木纹、灰尘及污垢描绘出有机的花纹。

  贯一对那些复杂的图像一时看得出神。

  ——六年啊。

  望向墙壁。很肮脏。暗淡无光。他觉得刚租下这房间的时候好像不是这种颜色。但是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好像起初就是如此。记忆很模糊。他完全不明白具体来说有哪里不一样。不管如何,天花板的纹样和暗淡的墙壁,看在贯一的眼里都格外新鲜。

  贯一搬到下田已经十五年,成家则有十四年了。这栋屋子是在成家的时候租下的。十四年的时间并不算短,然而贯一却没有在这栋屋子里悠闲度过的记忆。成家以后,他好一阵子拼命地工作。然后因为兵役,被占去了六年的时间。复员以后,他更加卖力的工作。

  战后,贯一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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