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会是必须将肉体的性别也视为文化差异来看待。
没办法脱卸铭刻在肉体中的女性。
追根究底,如果不切掉这个乳房,缝合性器,改造肉体本身,就无法逃离它的束缚。
男人也是一样。
茜觉得,如果能够因此获得幸福,那当然无妨。
——幸福。
什么是幸福呢?
茜年轻时曾经修习药学。
那个时候,她曾听教授说过。
人的喜怒哀乐,全都视脑内物质分泌的多寡而定。就连崇高的母性,也是由于某种激素的分泌所造成。要是那种激素停止分泌,就算是禽兽也会放弃育儿,不再疼爱自己的孩子。对生物来说,鱼儿也只是一种生理现象。主张只有人不是如此,是一种傲慢吧。那么……
什么是爱呢?
爱不是什么不可侵犯的、形而上学的真理。
而是可以还原为物理、形而下的生理现象。
这样……就好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爱不存在。只是不必要的过剩幻想消失罢了。不,人应该了解那才是爱。
人身为生物,天性就是如此。人的身体是无法控制的自然,意志处于自然的统治下。那么先了解自己的身体,才是认清个人的第一步吧。
——这个身体就是我。
什么寻找自我,根本是胡说八道。
精神与肉体密不可分。累计肉体的经验,就等于活着。将非经验的观念视为先天的真理,并不一定能够过得幸福。肥大的观念只会折磨身体而已,就是因为一味追求观念的“个人”这种幻想……
结果,茜变得满身疮痍。
即使不去思考,幸福就在这里,
不必追求,安居之所就在此处。
——这个身体就是我的归宿。
失去妹妹,失去母亲,失去所有的家人后,茜总算发现了这件事。
——如果是妹妹,会说些什么呢?
他会笑我,说这才是放弃思索的愚昧个人主义吗?还是会训斥我,说这样无法改变社会构造?或是藐视我,问我事到如今还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或许聪明的妹妹早已再明白不过,更洞悉了遥远的未来也说不行。茜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好像和妹妹聊聊。
虽然这已经不可能了。
茜连一次都没有和生前的妹妹好好地议论过。不只是妹妹,茜一直避免着与任何人发生语言冲突。
除了一个人以外……
茜不后悔,她已经决定不后悔了。
织作茜自豪地注视着自己倒映在镜中的裸体。然后不再盘起头发,应该是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妹妹的洋服。
她穿上洋服,并没有什么象征性的含意,只是觉得有种重新来过的感觉。家人过世后,茜的时间变得徒然地漫长,或突然地缩短,有时候还会在她悲伤哭泣时停止;不过,此时她总算有种时间恢复平常速度的感觉。
她把长发在后面束起来。
也不化妆了。
——没必要粉饰了。
茜穿上宽领黑衬衫与黑长裤,离开房间。在这栋大的荒谬的摘自迎接客人,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预定中最后一次。
——那个人不适合作为最后一个访客。
虽然已经见过四、五次面,但茜怎么样都无法对对方怀有好感。即使如此,她还是准备了茶点。
风振动玻璃,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春天以来,天候一直不稳定。
不久后,那个老人小题大做地率领着随从前来。几乎所有的随从都在屋外等待,茜觉得实在多余。
老人名叫羽田隆三。
他在社会上的地位崇高,但与茜没有什么关系。
老人一看到茜的模样,便眨了眨埋没在皱纹里的眼睛,抽动了几下鹰钩鼻。
“这到底是怎么啦……?”
茜知道老人的视线从自己的胸部移动到腰部。
“没什么。”茜答道,但老人装作没听见,下流地说:“多么诱人的女人哪。”这个老人一碰到不想听的事,就装成重听。
“你也会做洋服打扮哪。”
“这是舍妹的衣服。”
“这样啊,所以尺寸不合,身体线条都露出来了,对老人家来说太刺激喽。”
茜没有回话。
老人擅自进屋,没有人带路,却消失在走廊另一头了。秘书急忙点头致意,跟了上去。从玄关到大门外,好几个随从在两则并排。茜瞥了他们一眼,跟在老人后面,前往会客的大客厅。茜进入房间时,老人已经落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茜说:“我立刻端茶。”结果老人说:“不必了,坐下吧。”
“听说你拒绝了婚事。”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