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所苦的村人,一棵一棵地种下松苗。
明明只是路过而已……
听说僧侣每种下一棵松树苗,先前的就枯萎了。
是因为海风肆虐。朱美觉得要是一般人,应该很快就会放弃了。她不认为单凭一个人能够种起一片树林。所以顺其自然就好。然后长圆不放弃,他念诵佛号,一直不断地、不断地种。这不是常人办得到的。
结果现在成了一大片美林。
居民大为感激,甚至为僧侣兴建寺院。
朱美觉得僧侣很了不起。可是……朱美还是觉得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妄念。
这么想,应该会被斥责:“怎么能把救济众生的大愿称做妄念呢?”但是无论动机是什么、结果如何,朱美还是认为只要是超越个人能力范畴的行为,根源全都是妄念。不管结果是谁哭泣、是谁欢喜,那都是后话了,无论是信念还是邪恶,若根本上没有骇人的执著,无论什么样的伟业都无法达成,不是吗?
打消武田胜赖的妄念,是僧人长圆的妄念。
——不管哪边,都一样执念极深。
朱美抚摸粗糙不平的树干。
皲裂的树皮间浮出松脂。
——一千棵份的和尚妄念。
现在依然造福着世人呢——朱美默不作声地说道。
看见大海了。
丈夫今天也不会回来吧。
每当巡回相模,没有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朱美的丈夫从事巡回贩卖家庭药品的行业。
他富士的老家经营药店,是个如假包换的越中富士卖药郎。这种生意并非一次买断,而是把整箱药品寄放在顾客家,隔些日子再来拜访,只收取顾客用掉的药品费用,是一种赊账买卖。所以要是不经常巡回拜访客户,就做不成生意了。
丈夫一年有半年以上都不在家。
朱美几乎都是一个人。
但她不觉得寂寞。不是因为她习惯独处,只是她知道,即使身在百人之中,只要觉得人终究是自己一个人,仍然是孤单的。
——温暖不是外在的。
她觉得还会向他人寻求慰籍,表示还没有长大。
即使是人生的伴侣,依旧是别人。她认为幸福是追求不来的,而是要珍惜当下才能拥有。所以她不寂寞。
狗在吠叫。
朱美瞭望松原。
一町(注:町为长度单位,一町约一〇九公尺。)远的地方,有东西在动。
朱美用力伸长脖子,稍微探出身子。
好像是个男子。
男子在跳,但不想欢欣的雀跃。每当男子一跳,手中一条像腰带的绳子就在空中飞舞。不久后,绳子勾到松树凹凸不平的粗枝上。男子拉扯绳子,捋了几下。
——哎呀呀。
朱美叹了一口气。难得人家神清气爽地在这儿散步,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
男子将绳子结成环后,再拉了几次,接着低下头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何必在这种地方……
毫无疑问,男子正准备上吊。他八成是在寻找做为踏脚台的东西吧。仔细一看,绳子所挂的树枝,是棵枝叶繁茂的雄伟青松。若是其他的松树,树枝可能会折断。
阻止嘛,是多管闲事;说教嘛,是不识趣。可是……
——既然碰上了,也是种缘份吧。
朱美穿上木屐。用不着焦急,绳子还没挂好,要是就这样上吊,人绝对会掉下来。
男人不晓得从哪里找来木桶般的东西,站了上去,把脖子伸进圈里。
“啊……小哥,不行呀……”
那个木桶——朱美准备叫道的瞬间,木桶的箍子弹开,整个四分五裂,男子抓着绳子就这么跌了下来,绳子当然也从树枝上滑开了。朱美跑了过去。
男子的腰好像摔着了,他躺在地上挣扎着。
“真是教人看不下去。偏巧不巧在我面前上吊,至少也吊得潇洒些吧。来……”
朱美伸出手去,男子老实地抓住了。
朱美把他拉起来。男子按着腰,露出痛苦的表情。
男子口口声声叫着好痛。乍看下,是个三十五六岁、不到四十的落魄男子。
“什么嘛,看你好手好脚的,不是个英挺的大男人吗?现在这种时势,或许你有什么别人难以想象的苦衷,可是如果你真的烦恼到要自我了断,也得好好想想方法嘛。你看看,难得的决心都给糟蹋了……”
男子疼痛地抚着腰际,呆呆的“噢……”了一声。他穿着西装,里面是一件开襟衬衫。松树底下摆了一只扁平的旅行袋。
“啊,好痛。”男子说。
“什么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愣头愣脑的……”
朱美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
“……真是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