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宴 上卷 第二章

仅如此,还给了他适切的指引。所以,关于这件事他也……”

  “告诉他们了吗?”

  “该说是告诉吗……?村上先生说是去商量。”

  尾国单手“咚”一声拍在木板地上,轻声呢喃:“这样啊。”

  “什么东西这样啊?”

  “不……所以……他才……”

  ——怎么回事?

  “他才会到伊豆……”

  “是啊,但是村上先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他觉得自己抛弃故乡,空手来到这里,事到如今也没脸见家乡父老了。所以他去找修身会的大人物商量了。”

  尾国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啧”了一声。

  “所以……那个人指示他来伊豆吗?”

  “他没说是指示。村上先生说他参加了类似研修的活动,好理清自己的心情,最后村上先生决心要去见亲兄弟。”

  “研修啊……”尾国不屑的说。

  显而易见,他的反应不寻常。朱美细细观察尾国的摸样,尾国平素几乎不会表露感情。朱美过去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村上先生说他不敢一开始就去见父亲,所以先前去哥哥的住址。然而那个住址却找不到人,那里住的是别人。他以为自己记错了,询问住户,却没有类似的人,也不肯听他说明。所以他便接二连三巡回伊豆,却全部落空了……”

  ——他已经没在听了。

  朱美这么感觉。朱美的话没有传进尾国的耳中,他的态度让人感觉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事。

  即使如此,朱美还是说下去。

  “……然后他来到了这个城镇。他说沼津这里应该住着过去住在他家后面姓须藤的人,但是他也没有找到。结果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落空……”

  然后村上来到这里,受到无法排遣的失落感、焦躁感侵袭。

  ——我少了什么。

  少的是什么?

  过去吗?

  人总是说,人无法逃离过去。

  朱美认为过去就跟梦一样。尽管人总是说过去就象枷锁一般,然而过去一旦不见,人似乎就会立刻陷入不安。

  世人说,过去不会消失,也无法改变,但是朱美不这么认为。对朱美而言,过去并不是事实。过去是记忆,所以可以删除,也可以改变。所以她总觉得无聊的过去就这么忘了还比较干脆。他也觉得既然可以改变,就无需拘泥。就算没有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就算没有昨日,只要有今日就好了。

  换言之,所谓过去,只是执着的另一个名字。

  但是……

  她也觉得,实际上也有人是仰赖回忆而活的吧。

  例如说,朱美过去有个朋友,就完全失去了过去。朱美这样的女子终究无法了解,但那确实会令人变得虚无吧。

  但是村上有着确实的过去,他清楚地记得比任何人都乖舛的过去。而村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假的。

  他并没有欠缺。

  尽管如此……

  虽然朱美到最后还是不了解。

  但她也觉得其实她完全了解。

  “少了什么啊……”

  尾国自言自语似地呢喃道,沉思了好一会儿。朱美凝视着他的侧脸,接着发现自己怀疑起尾国来。尾国今天碰巧来访,朱美也并非应他要求才说出村上的事,而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简而言之,这部分完全没有令她起疑的理由。那么朱美的疑心不是处于理性的判断,而是极为本能的感觉。不过朱美这方面的第六感十分敏锐。

  ——这个人……

  是朱美的恩人。认识四年当中,她和丈夫受过尾国不计其数的帮助,却不记得尾国曾经麻烦过他们什么。他是个亲切的人、奇特的人。但是……

  ——我对他一无所知。

  朱美对尾国一无所知。

  她知道尾国的姓名、出生地、年龄和职业。但是例如说,他住在哪里呢?他有家人吗?他平常都怎么过日子呢?

  ——不知道。

  朱美认识亲切的卖药郎尾国,但是她对于尾国诚一这个人却一无所知。看不见他的生活、看不见他的脸、没有气味。

  对朱美来说,尾国只是个代表亲切外人的记号。

  例如说……

  ——尾国是他的本名吗?

  朱美忽地这么想。这么一想,连尾国的名字都变得可疑起来。

  原本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朱美也有一些朋友只知道绰号,就算知道本名,也不是说连户籍都要确认才能够来往。而且名字的功能只是识别个人,只要能够区别,朱美觉得不管是记号还是号码都无所谓。如果不计较过去——家世或来历,那么不管交情深浅,即使不知道本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事实上,朱美就知道有人以别人的名字活了好几年。但是……

  这股突然涌上心头、挥之不区的不安是什么?

  说起来,朱美是在哪里、怎么认识这个卖药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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