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保先生为什么没有来?”
“那是……光保先生非常明白自己似乎陷入混乱了。换句话说,他极端害怕是自己的脑袋——精神失常了。他认为如果是自己异常,那么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可能厘清真相,所以才由第三者的我作为代理人来探究真相……”
“他很有自知之明嘛。”渊脇大声打断我的话,恢复笑容。“精神状况有问题的人,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异常,不过这个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是,事实就像他所担心的呢。”
“可是……”
“光保先生需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修养。去泡泡伊豆的温泉,放松一下就好了。”
渊脇背过身去,一副“事情解决了”的态度。
我素手无策,又望向窗外。
——有人影。
一名男子悠然横越窗框而去。男子身穿和服,一件暗红色的薄料和服披风披在身上,前方敞开,轻柔地随风摇摆着。底下穿的像是作务衣(注:僧侣进行清扫作业等劳动时穿的衣服。上衣前面为交叉重叠式,底下则是窄管长裤。),不过应该是白色单衣(注:单衣是单层无衬里的和服,于初夏至初秋时穿着。)搭配黑色窄口宽裤裙。打扮就像个茶人或非局俳人(注:茶人指爱好茶道的人,俳人是指精通日本诗词“俳句”的诗人。)。男子手中提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显得格格不入。
“啊。”
我叫出声来,渊脇回头。
“那个人……”
路过这前面了。
路过驻在所前面的人……
是亲属吗?——我一瞬间这么想。
我打开拉门,把头探出门外。
“请问……”
男子回头。
他的眼神仿佛会射穿他人,下巴厚实,眉毛笔直。
出乎意外地男子似乎并不年轻,但凌乱蓬松的长发,使得男子的年龄难以判别。
男子眯起眼睛笑了。“有事吗?”
声音洪亮。
“呃、那个,不好意思,你……”
“我要前往这个前面的村落,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
渊脇从后面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一下你要去做什么吗?”
男人闭下唇不语,笑意更浓了。“啊,你是这里的警察先生吗?辛苦了。这是盘问吗?”
“不、不是的……”
“没关系,这是你的职责所在。鄙人名叫堂岛静轩,至于职业……我在调查地方的历史和传说,算是个摇笔杆的吧。”
“历史……和传说?”
“是的。”男子——堂岛格外清晰地答道“我从几年前开始,就在整理这一带的乡土史。大前年我曾经拜访这上面的人家,采集了一些传说,但是在调查当中,发现了一些教人纳闷的问题。所以我想再次前往拜访,确认一些问题……”
堂岛说到此,压低声音。“……这有什么问题吗?”
“呃?”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渊脇被这样一问,转向我这里。这种状况理应由我来说明,但是这件事原本就是否复杂,很难在一时之间简单扼要地交代清楚、也很难向初识的人说明。而且对我这个有点社交恐惧症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我含糊不清地蠕动嘴巴,发不出声来。
堂岛维持笑容,说:“我可以走了吗?”
然后他慢慢地行了个礼,朝上望着我们,就这样紧盯着我们直起身子,说了声“告辞”,转过身去。
“请……请等下。”我伸出手,只说了一句话。
堂岛只回过头来,隔着肩膀望向我。
“我也……一起去”
渊脇惊讶地望着我,然后死了心似地说“唉……我……也一起去吧。”
他牵起脚踏车。
但是,渊脇的脚踏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弃置路边了。
“这么说来,我都忘记了呢。”巡查埋怨道。
路程并不平坦。
虽然算是有路,但到处崎岖不平,或中断,或弯曲,有些上坡路嵌入木片或石板权充阶梯,有些坡道甚至垂吊着锁链,必须抓着锁链往上哦啊才行。
我在路上自我介绍。
然后将难解的状况,以难解的话语、难解的程序,难解地向堂岛说明。堂岛没有看我,只是“哦?”“嘿?”的应和,有几次难得转过头来,以极为清晰的嗓音说:“真不得了。”
从途中开始,渊脇加入说明并解释他提出的光保错乱说。被他有条不紊地这么整理,我还是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留下一种无法释然的疙瘩。
约莫花了一个小时,才大略说明完事。
堂岛总算把整个身体转向我们,然后他用一种有些做作的口气说:“原来如此……,听起来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