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热茶的液体倒进茶碗里,开口说道:“这真是奇怪,你问过政府机关了吗?”
“问过了。”
“没有收获?”
“没有。职员全都是年轻人,上了年纪的都是有地位的,对于这方面的事……”
“不太清楚是吧。”警官——渊脇巡查口吻轻佻地说。“我到这里也才两年。战争结束以后,许多事都面目全非了。当然也不是说过去就这么没了,可是感觉上就像是重新清算过一次,过去的都不算数了。清算的是上头的人嘛。但是像我们,就算被清算,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至于不方便的部分,都给忘了嘛。”
渊脇笑道。
他才二十五、六岁吧。
我磨磨蹭蹭地活了三十几个年头,却仍然没有变成大人的感觉。我认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成熟。不是青涩,而是不成熟。即使如此,像这样面对年轻人,还是会感觉有一道鸿沟。我虽然不是大人,却也不年轻了。
我笑不出来。
“你问过这一带的阿公阿婆了?”
“问过了。不过也只是沿着道路在院子前招呼,问过七八个人而已。得到的答案都很模糊,像是‘有那种村子吗?’‘好像有呢。’‘或许有吧’还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渊脇又笑了。
无忧无虑。比起警官,他更适合去做生意。
“至少我不知道。请看,这是这一带的地图。喏,每一户都有写名字吧?登记册上记载了家庭成员和职业等资料。一有人搬来,我就会立刻过去拜访。你说的地方是……”
渊脇用食指画过地图。
“哦……哇,这可真远,我只去过一次呢,可是这里住的是熊田家,还有田山家跟村上家。这户是空屋,这里也是空屋,这里……是须藤家,完全不一样。”
“是不一样。”
“会不会是搞错了?这一带的居民全都是老人。虽说从事的是农业,不过应该是靠家人寄来的生活费过日子吧,我去拜访时这么听说过。然、后……嗯?”
渊脇露出一脸纳闷的样子。
“没有那么大的宅子啊。你说的应该是这一带……,我没有去过。这份地图连空屋都记载上去了,不过不是测量描绘的地图。用途不一样,是要填写每一户人家资料的。没有哇,你说的那个佐……”
“佐伯家。”
“对,没有佐伯家。”
“没有吗?”
“没有。”渊脇依旧快活地说。“对了,住在这座山中村落的老人,偶尔也会下来村子。喏,像是岁末年终,不是会采买年货吗?就算住在山上,也是要吃年糕的。”
“哦,是啊。”
“像那种时候,就会彼此打打招呼,或是聊聊天。碰面时,他们也会说‘警察先生,辛苦了’。可是像那种大宅子,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你说的是熊田家伙田山家的人?”
“应该是吧。老实说,我不记得是哪一户的居民,可是既然是从那边下来的,就一定是山中村落的居民。基本上要来取那里,都一定要经过这个驻在所前面的,就只有跟那个村落有关系的人,一定是的。不过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因为这里已经是村子边缘了,其他全是……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大概只有邮差吧。”
“邮差会经过吗?”
“嗯……大概几个月会经过一次。至于是去熊田家、田山家还是须藤家,我就不知道了。一定是送生活费过去吧。”
“既然有生活费……,就表示外地有家人亲戚……”
那些老人是否真的在那里住了七十年以上?……有必要确认。
“应该有家人吧。”渊脇说着,连同椅子一并旋转,翻开桌上的基本住民登记册,哼歌似地说:“这个不能给你看,不过呢……呃……有了,熊田家,上面有儿子的名字,紧急联络地址……也有写。不过我没有实际确认过地址……哦,须藤家的也写了。这些资料都是自行申报的,这一带不会发生什么紧急状况嘛。但是还是得姑且问一下……。嗯好像每一户在外地都有家人。”
如果有家人亲戚的话,他们就是历史的证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前方的村落应该就是他们的故乡。
“那样的话,应该也有这些人的家人来访吧……?”
“咦?呃,可是我不记得有人来访。你这么一说,真的没有人来过。这些家人真是冷漠,至少过年也该回家一趟嘛。”
渊脇噘起嘴巴,接着说:“真是不孝到了极点,就算回家露个脸,也不会遭天谴吧?本官的老家在熊本,不过盂兰盆节(佛教中于阴历七月十五供养祖灵的活动,在日本与民间信仰结合,习惯在这段时间返乡扫墓、祭祀等。)扫墓和过年还是会回家。登记册上的亲戚的住址……,哦,全都在静冈县内呢。住得不是很远,不过不是这种乡下地方,而是更大的城镇……。对了,与其在这种小村子探听,倒不如去市公所或县政府那边调查怎么样?”渊脇说。“记录这种东西,愈接近中央就愈多吧。”
“不……到处都找不到记录,所以只能仰赖记忆了。”
静冈、三岛和沼津我都去过,也询问过县政府。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执行了所有想得到的方法,只是没有半点收获。
没有人知道户人村。
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这我已经预料到了。反正政府机关的文件也追溯不到百年前,我应该去调查更古老的记录或书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