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在码头伸进湖水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灯塔,高耸入天的塔尖犹如年久失修的房梁,它的顶端部分似乎正在被侵蚀。有一个人走入了灯塔的体内。沿着不断向上旋转着的楼梯,哈里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大气层,因为持续运动,肌肉里充满了乳酸,现在哈里的两条腿就像是灌满了铅,而且发胀发酸。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不过还在已经来到了楼梯的最上层,如果不是看到了指引船行的灯,还真无法确定是不是到顶了。也许这里还是作为有课饱览风景的地方,房间空旷且周围有三百六十度环状的玻璃窗户,当然,也装备有投币式望远镜。
哈里的脚刚以踏上这里就停止不动了:房间的地板上,都被画上了魔法阵、他已经相当熟悉了的——“塞缪尔”法阵。阵法中间站着一名少女,也是已经熟悉的人,她应该也有十几岁了,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庞……就是被达里娅称为恶魔的人。“阻止那个孩子!请阻止她!”哈里的脑子里出现达里娅的尖声惊叫。听到急促的催促声哈里举起枪,可是他现在踌躇了,扣动扳机的那根手指按不下去了。少女安静地看着他,她的瞳孔是蓝色的,感觉不到她已经被邪恶力量侵蚀了,眼睛里面没有闪烁,或者晃动着邪恶,不仅如此,似乎双瞳里面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哈里不忍动手了,好像他能从少女的脸上看到雪莉的影子,如果雪莉知道她再也无法剪刀爸爸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哈里现在尽想着这些事情。
“喂!你是那个……”把枪放下,哈里问道,但是,后面的两个字“恶魔”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少女的模样开始模糊起来,她虚幻一般的身体慢慢溶入黑暗。“等一下!”哈里伸出手去,抓到一缕空气。
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肩膀上,脖子上突然痛了起来。在游乐场的摩天缆车上走过时,希比尔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水蛭咬到。实际上希比尔从来也没有被水蛭咬过,她连见都没见过,这只是她从看过的电视纪录片上的来的感想,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北美北部,不是南美的热带雨林,不会有水蛭生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又移到了后背上,希比尔拼命地挥动双手也碰不到,刚开始是冰凉滑腻引起的发痒,然后变成了火烧的感觉,再就是麻醉一样的无感觉……希比尔清晰地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消失,可是对此她什么也做不了。
在约定的会合地点没看到达里娅,希比尔也还没有回来,哈里向希比尔所在的游乐场跑去。哈里现在脚步比之前在市中心时迅速多了,因为他身上带的子弹已经不多了。即使想立刻赶到游乐场也应该注意躲避怪物。黑暗和大雾的对面,空气里慢慢隐现一个庞大的圆形轮廓——一辆游览车,原来已经到了游乐场的门口了。不用担心有没有人检查门票,哈里直接从大门进去,双肩立刻感觉到这里的黑暗有一种沉甸甸的压迫力,游乐场地上原来的松软地面也变成了被金网交错纵横的阳子。而且,还是生了锈的金网。是如同达里娅说的那样吗?审判的时刻就要到了。哈里更焦急了。
在白天一向挥汗成雨的人群没有了,游乐场空荡荡地只有哈里一个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哈里耳边似乎听到熙攘的声音,肯定是听错了,应该是风从上面快速滑行车的铁皮架子上吹过的声音。吱——又传来了,像是回声。吱——吱——寂静地,徐徐有声音地传进哈里的耳朵。哈里已经站立不动,双眼盯着漆黑的前方,他出神地望着蠢蠢蠕动黑暗,有几个、不,是很多。哈里怀疑自己的眼睛,从对面隐约的人形轮廓来看,个头不是很大。吱—吱—吱!影子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着、蹦着、围着转圈。不会是被寂静岭的黑暗吞噬掉的孩子们的灵魂聚在一起了吧?他们沉溺在游戏中,连自己已经都不存在了忘记了吗?哈里的脑袋中一下充满了这些伤感的想法,但是哈里也不能保证对面的不是怪物。如果是凶狠的怪物,这么多的数量是对付不了的,哈里在门口的附近踌躇起来。忽然有影子靠近哈里,哈里没有时间闪避,就那么地站着被影子贯体而过。哈里感觉是一阵风吹过,似乎真是童话书里说过的鬼怪一样。不管怎么说,好像没有危险,哈里向前继续前进,直接穿过影子们的距离。
“希比尔——”jjl不希望声音打扰到影子们,有些顾虑地呼喊女警的名字。她应该很久之前就到了,但是游乐场很大,她能到哪里去呢?她也找到少女了吧?哈里担心希比尔向少女开枪,不觉得加快了脚步。他心里想,希比尔怀疑达里娅说过的话,光听到那些算是胡言乱语,她应该不会向少女开枪。哈里心急的是,希比尔会不会能留下那名少女。她知道雪莉的位置——哈里的直觉只有告诉自己,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旋转木马,哈里发现黑暗深处的旋转木马。从电筒的照射范围来看,那里隐约有一个人。坐在木马上,抱着支柱,一动不动的人是希比尔,希比尔不但不应该睡在这种地方,而且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她似乎望着不知什么地方的远处,瞳孔里彷佛充满了黑暗和混沌——希比尔就像是魂被提取走了一样。
“希比尔?”哈里有些糊涂了,向左右看了看。用电筒照希比尔的脸,她的皮肤里渐渐浮现出黑暗一样的东西,面无表情如同人死亡后一样。也许是因为光的照射,她的瞳孔开始慢慢收缩,希比尔转醒过来看着哈里。但是,这眼神不是以往希比尔看哈里的,而像是陌生人一样冷淡的眼神,此外,哈里还看出里面有死一死敌意——如同从木马上滑下来一样,希比尔轻轻地落到地上,拿出腰部皮套里的手枪,并把枪口对住哈里——
“要干什么……?”枪声让哈里没法把话说完,他吃惊地几乎跌倒,子弹全都擦身而过。是希比尔瞄准恰到好处?还是希比尔的身体受到别人的控制?虽说是充满敌意的眼神,可是希比尔眼里还有一点迷茫,她缓慢的动作似乎表明身体由另一个人控制一样——是有人进入了她的身体,现在还没有适应吗?哈里回头开始奔跑,本来用来复枪和拿手枪的希比尔战斗,现在的哈里可以轻松取胜,但是杀死希比尔这种事哈里是绝对不会做的。从后面射向哈里后背的枪都打到了地面上,有的子弹还反弹到哈里的脚踝上,哈里跑到旋转木马的另一侧观察希比尔,尽管不能与她战斗,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希比尔的眼神和态度都不像是她本人的,哈里感觉这同奥柯密拉医院里那些医生和护士一样,会不会是那个骆驼一样的凸起正在一点一点占领着希比尔的身体呢?但是,希比尔的身体没有向前屈伸,此外后背也没有护士一样的凸起,收音机里没有传来噪音,也可见希比尔不是那种医生或者护士之类的怪物。夜袭希比尔正在被人控制,而控制她的人也正在慢慢熟悉她的身体。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希比尔还是人类,但是一会就会被恶魔附身,这样我就更不能杀她了。可是,不这样做的话,自己就会……
握着来复枪的手掌开始变得潮湿,哈里的头顶也开始慢慢渗出汗水,睡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滴到夹克外套上。想到最后哈里已经有些烦了,他似乎是决定好了一样把来复枪放了下来,靠进旋转木马,轻轻地骑上去,缠在来复枪上的电筒,现在摆在距哈里不远的地方。有脚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脚步声让人感觉死气沉沉,这是没有力气,空虚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