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出乎意料,所有人死后都成为幽灵,整座城镇满是幽灵,只是一般人看不见。」
「也就是幽灵确实存在,只是有人看得见幽灵、有人看不见吗……所以问题不在于能否成为幽灵,在于能否看得见幽灵?」
「但如果所有人死后都会成为幽灵,感觉就没必要拚命活下去了。」
「说得也是,毕竟怎么想,死后似乎都比较轻松。」
「何况我认为,包括幽灵或是死后的世界,都是我们无法接受旁人的『死』而发明的东西……我就不认为我死掉会成为幽灵。」
「既然这样,您认为幽灵都应该升天?」
「或许应该是这样才对,但要是那个家伙升天,我会很难过。不对,不是难过,而是不愿意这样。或许那个家伙就是因此没升天,一直留在这座城镇。」
阿良良木学长说到这里打方向盘转弯。我心想,那位朋友应该不会坐上这个副驾驶座吧。
这种光景充满犯罪气息。
「我想要试著改变现状。」
我从窗外天空的景色,感觉到即将抵达家门,说出这句话。
「但我大致知道,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
「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为什么?」
阿良良木学长率直询问。我完全没说明事由,他这么问也理所当然。
「因为没人困扰。」
「…………」
「即使是多么不幸的状况,既然那个家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就不该插手吧?刻意前去搭话,告诉这侗人『你很不幸』,这样有什么意义?既然那个家伙以不幸为乐,旁人不可能做得了什么。而且如果维持现状,也有很多人得救。许多人在这种我想试著解决的状况中得救。明明没任何人困扰,我怎么可以抱持任性的念头插嘴?」
阿良良木学长听我这么说,应该也摸不著头绪吧。我完全没说明细节,就只是滔滔不绝吐苦水,学长不可能提供什么建议。
我不认为火怜对阿良良木学长透露过这件事,实际上,阿良良木学长也回以「我听不太懂」这个直截了当的感想。
即使如此,光是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似乎如此。但愿如此。
换句话说,这代表沼地是对的。既然这样,即使是这种心情,果然迟早能以时间解决吧。
嗯,应该会解决。
这份郁闷、这份惆怅,总有一天会成为回忆,并且忘得掉吧。
既然这样……
「不过啊,神原……」
不过很惊讶地,阿良良木听过我这番支离破碎的话语之后──说出直截了当的感想之后,继续说下去。
「你说没人困扰是假的。」
「啊?」
「至少有一个人在困扰,就是你。」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而且,这足以构成你行动的理由。你感到困扰,这对你来说是最天大的事件。顺带一提,要是你困扰,我也会困扰,战场原同样会困扰。」
阿良良木学长挖苦般补充最后那段话。
与其说这番话充满温暖,更像是说得理所当然,彷佛久违接触他人肌肤的温度。
不过,没错。确实如此。
这个人总是自然而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在学忍野说话,不过只有你自己能拯救困扰的自己。」
「……可是,阿良良木学长,我这种想法迟早会消失。藏在心中的这个困扰,总有一天能以时间解决。」
「这是怎样?这才不像你会说的话。谁对你这么说的?谁要求你浪费时间思考,或是进一步深入思考?」
「嗯,不同人对我说过各种事。」
包括沼地、贝木,以及母亲,大家都任性灌输各种观念给我。
「别在意。」
阿良良木学长在这时候,非常乾脆地驳回所有「任性」。
「这些人都不是你。你居然会胡思乱想顾虑这么多人,你几时变得这么聪明?如同我一直做我想做的事情至今,你今后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阿良良木学长看著前方这么说。
他当然在开车。要是他看著我说话就麻烦了。
「如同想回应你期待的我才是我,如果你想听从其他人的意见,那你就这么做,但要是无法接受就得战斗。我至今和战场原、羽川、忍野,以及对我有所期待的你,都像这样战斗。」
「……对喔。」
说得也是。我原本应该更加单纯。
在各方面感到迷惘而绑手绑脚,确实不是我的角色定位,不是我的风格。
十几分钟的车程不可能消除疲劳,但阿良良木学长这番话,使我从后座起身。
「我认同阿良良木学长的意见。」接著我说:「所以,我想战斗。」
「是喔,加油吧……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