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阿良良木学长的行径也大同小异,我自己都觉得堪称病态,反过来说,这种异常行径也是神原骏河熟悉的例行公事。我从极端的角度并非不能如此断言。
肯定能断言。
只要习惯,异常也是日常,异常就是日常。
再怎么奇特的行径,也是打造日常的重要行为。
因此,我在荒原和沼地蜡花重逢,即使当然令我感到意外──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旧识、国中时代的劲敌,却忽然出现在眼前,即使令我受到相当强烈的震撼,却只是吓一跳而已。
退休的选手将被遗忘。我见到她之前都不记得她,她应该也是见到我才想起来。
时光的流动真是不可思议,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我只抱持这种稀松平常的感想,只要是看过古典小说的人,都可以抱持这种感想,不值得刻意写下来当成亲身经历。
每天都充满那种程度的惊奇。
说我变得冷感也没错,但这是毫不虚假的真心话,所以无可奈何。到头来,正如沼地所说,我只能以直来直往的方式看待事物,要是我面对所有事件,都像是面对阿良良木学长或战场原学姊那样感同身受,我的身体会撑不住。应该说心理会撑不住。
在阿良良木学长眼中,我应该是个横冲直撞的热血汉子,但是在他人眼中,我可能是冷酷无情的人。
至于在我眼中,我是……不,这件事别在这里说。这样聊下去很危险。
无论如何,我和沼地蜡花的重逢,对我来说仅止于此,即使我在玩传闻中现正流行的推特,这也是无须留言就带过的小事。
无须说出来。
本应如此。
既然我说「本应如此」,当然代表实际上并非如此。是的,实际上,我后来对沼地蜡花这个国中时代劲敌的姓名难以忘怀。
难以忘怀?
既然我下意识地使用这种字眼,或许代表我内心某处很想忘记她……总之,隔天发生了一件事。
升上高三的第二天,新学期新生活的第二天早晨,我在一如往常的时间醒来。
「面有难色地思考,看起来似乎充满智慧,但这是误解。并不是只要思考就是好事。什么都没想,悠哉过生活的家伙,更能够取得天下。烦恼只是浪费时间,有时间思考不如行动。忘掉烦恼吧,不要悔不当初。」
母亲今天在梦里说了这番话。母亲确实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但好久没有连续两天出现了。我思考著这种事起身。
起身时,以胶带固定在柱子上的左手拉住我。
「……唔~」
我恍恍惚惚地撕胶带,意识越撕越清晰。我不禁心想,这个拆箱作业就像是我的收音机体操。
总之,我一如往常醒来。
我以为一如往常。
就在这时候,我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发现指甲剪──昨天我拚命找也找不到的那把指甲剪。
不对,回想起来,我并没有找到拚命的程度,不过找东西的时候,总是在需要的时候老是找不到,并且像这样在放弃的时候找到。
我撕光胶带,就这么解开左手的绷带。没在找到指甲剪时赶快剪指甲,到时又会找不到。何况昨天被扇学弟妨碍,我想在便利商店买新指甲剪的计画也没执行。
总之,既然像这样找到,我有种赚到的感觉。改天拿这笔省下的钱请扇学弟喝饮料吧。不对,太宠这个嚣张的学弟不太好。我思考著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剪起左手的指甲。
拇指、食指、中指。
剪到这里──剪到剩下无名指与小指的阶段,我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
不对,后知后觉也该有个限度。
但也在所难免。
因为这才是理所当然,原本该有的样子。反倒是直到昨天的样子有问题,是再怎么习惯也不自然的样子。所以我经过不少时间才发现也在所难免。
是的。
我解开绷带见光的左手,不是猴掌,不是恶魔之手。
而是恢复为原本的人类左手。
011
我一瞬间以为还在做梦,或是做了「从梦中醒来」的梦,但是并非如此。
何况「这该不会是梦吧?」这种想法只是漫画作风,我不是爱做梦的少女,不会在这时候捏自己脸颊。
即使如此,我依然不得不再度倒抽一口气,以无法置信的心情,注视我光滑细长的左手。
不是动物的手,是人类的手。
「怀疑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么回事。
我不由得脱光衣服,以房间角落的穿衣镜照自己的裸体。即使透过镜子,即使摆任何姿势,依然一样。
映在镜子里的「右手」,是人类的手。
是我所怀念,甚至遗忘的手。
……仔细想想,我完全不需要全裸,但这就代表我现在多么混乱。
在所难免。
从去年五月起,外型总是「动物之手」的这条手臂──逼我从国中未曾中断的篮球运动退休的这条手臂,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