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指。「我第一个想要的是逃出沙漠。第二个想要的是不再回到沙漠。第三个,就是再听一次某一首歌。可是我不知道歌名。总觉得只要再听一次那首歌,我就能离开沙漠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白露先生为什么会在沙漠里呢?」
「我曾经是部队的士兵。」望着虚空——目光又更添了几丝冷峻。「我受了军方的命令,被派到一无所有的沙漠中央,在那边的营地待命了上千个日子。我在那里失去了好多好多。相对的,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事……?」
「感情就是物质。」温柔的表情——闪着冷冽的眼。「亦可说是物质即感情。就像心脏移植,之前也有脏器提供者的记忆移入受植者体内的前例。这是因为血液中混合了大脑记忆所需的必要物质,滞留在心脏里头面。」
「原来如此啊。」佩服——说是兴奋莫名不如说是心跳加速。
「接受心脏移植后,原本是右撇子的人左手突然也会写字的例子时有所闻。另外像是冒出之前不会说的口头禅,或是明明听都没听过,却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个地方的相关知识。那些都是我在沙漠时体会出来的。沙……乃是失去感情的物质最后的形貌……夕雾小姐觉得沙漠『辽阔』吗?」
「非常辽阔……甚至可以说是一望无际……」
「就我的生活来看,『那是个箱子』。」冰冷通透的眼——凝视着沙漠的眼。「三百平方公里大的空间里只有沙,什么也没有。巨大的空白中,就只有一个人。」
「只有您一个人……不是整支军队部在吗?」
「我是联合国和平部队底层的最末端,总之『待在那里』就是我的工作。似乎有我这样的士兵驻扎,各种组织才有借口粉饰太平。」
「那您的三餐怎么办?」
「运输机每十四天会空投一次必需品。我再将那些物资捡回营地,等待不知何时会来临的命令、等待不知在哪里的敌人。沙漠,是既巨大又狭小的牢狱。一无所有的光景无异是人心的墙壁。不管走到哪都被同样的景色所包围,就像被关在小小的箱子里,就是得了各种神经衰弱症也不足为奇。听说伊拉克战争时,就有许多美国大兵精神失常。」
「……白露先生也是吗?」
「各种症状都出来了。幻觉不时出现、失忆更是家常便饭。我是否将小提琴带到了沙漠、是否在那里也有演奏,我全都想不起来。我想大概每天都有演奏吧。不然小提琴也不会拉得这么好。还有衣服。」
「……衣服?」
「我醒来后衣服就不见了。好像一直都裸着身体。」
夕雾——惊讶/哑口/眼睛睁得大大、心脏猛烈狂跳。
插图093
想象——眼前的少年未着寸缕伫立在沙漠中的模样。
尽管既奇妙又滑稽且荒腔走板,想象起来却美极了。
蔚蓝的天空/琥珀色沙海/在一无所有之中演奏乐器的少年——俨然就是伊甸园沙漠版/拉小提琴的亚当。
血气冲上脸颊——彷佛方才色彩鲜明地烙印在脑海里的是想象不得的画面。
「我现在有穿衣服啦。」窃笑——望进美丽的碧眸。
「说……说得也是☆」配合对方——用微笑掩饰/那幅景象仍在脑海挥之不去。
「在我发现自己不正常时,已经控制不了食欲。」
「……食欲?」
「感情即物质。吃下肚后感情就会移转,即使是早己忘却的情感也一样。」
少年——不管是比喻或是实话实说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说法。
「托妳的福,现在妳若肯让我吃掉,或许就能夺回我的心吧。」
「要吃掉夕雾……?」脸颊又开始发热——无法预测对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心头小鹿不停乱撞。
「妳不是也吃了小提琴的琴声吗?」一本正经。「而且似乎相当美味。」
心脏发出好大的「怦咚」——手下意识伸向肚脐下边/感受到「微微的热度」/但她仍然不明白缘由。
「每……每次都觉得相当美味☆」勉强回应——几近发烧时的呓语。「白露先生都吃些什么东西呢?」
「今天妳送我的,我统统都会吃掉吧。」表情相当认真——像是真的要将夕雾吞食入腹。
「……不会吃坏肚子吗?」
「可能会。」
「那就别吃,下次我再带能吃的送你☆」
少年——窃笑/凝视夕雾。「现下还有另一个东西能吃啊。」
心跳如鼓捶。「是……是什么呢?」
「妳的声音。」和颜悦色——笑容不只沉稳/更蕴含了某种确切。「上次经妳一提,我就想录制CD了。与妳合作说不定能录成很好听的CD。当然,前提是妳愿意唱给我听。」夕雾——像受惊的猫咪睁大了眼/说不出话来/除了定定望着对方什么也无法做。
「我想吃妳的歌声。」
夕雾的妄想突然汹涌——周围的餐桌、座椅与地板也冒出幸福的嫩芽,开出喜悦的花朵。
花园的芳香令人迷醉——脸颊染得通红的少女倒入花海。
「假如,我想起了第三个想要的……歌曲,妳愿意协助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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