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装甲车驶上了多瑙河的渡桥,一离开上方紧迫盯人的摄影师(Paparazzi)与狗仔队的视线,少女直挺挺的坐姿立刻松懈。
她以活像被敌方狙击手盯上的迅捷动作,躲进四方围起的装饰隔板阴影处。
也不在乎光溜溜的屁股触碰到冰冷的车顶,少女优雅地躺下,从挂在装饰隔板柱上的手提包拿出HOPE短烟烟盒,偷偷叼起一根。
ZIPPO打火机上头刻着「A.S.A.P」——「可能速战速决(Assoonaspossible)」的字样。
「锵」一声推开打火机盖——一如上头的刻印,快速点火。
嘶噗——————豪迈地深深吸了一口,接着悲怆地朝铅色天空吐出有害物质,待心情稍稍平复后,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天大的笑柄啊,真的。
隔板挡住四面八方的下流视线,让自己得以享受好不容易才造访的幸福抽烟好时光——朝外的电子面板正大打广告。
「发射枪弹会带给您周围的人困扰,扣下扳机前请三思而后行。」
「请珍惜地球环境!『用过的子弹』请协助做好资源回收,不要随处弃置!」
「枪身上印有<鲁格>、<麦格农>字样,不表示国家及企业肯定它危及人类的致命性。」
头头是道的大人用语串。
大脑忽然自动回放起会场舞台上发生的事。
右手握着一发可轰掉八百公尺外印度象心脏的致命武器/左手举着一把十岁小女孩也会用,在整个非洲制造出跟艾滋病毒一样多死亡人数的小型自动手枪/向年龄比自己和伙伴们大多了的观众倡导:
「这东西乍看之下没什么可怕,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工具!务必小心使用!」
在挤出灿烂笑容、道出违心论的那一刻,仿佛又亲手将一个内心珍视的事物,扔进了黑暗原意识皮层(id)的垃圾桶。
想着想着又莫名地想哭,强硬改变意识的航向。
体温一降低,机械化手脚与人工脏器便会自动调节体温——坦然接受在寒空下半裸也无恙的恩惠,感受着精神疲劳引起的透明人心愿:「大家能不能就这样永远忘了我在这里呢?」开始浮现。
——要不就是金光闪闪的神从那片灰色云层的彼端降临,送我「一发便能将全人类送往与世无争幸福天国的麦格农」也可以。
是说,没来由的就是很想发射那个啊,那个。
核武。
要怎样才能发射核子飞弹啊?
当作是试射,射击美国总统看看!不,就是很想射啊!难道都没人这么想吗?
还是说,核武上有写那个?
「使用注意事项。根据统计,发射核子弹可能会将您与您所属的世界一举毁灭。」
呆子,既然如此一开始别制造不就得了?
有够蠢的。
枪也是,一开始别制造不就得了?
因为比石油还好赚啊。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好。
再多都制造得出来,不管对象是谁都照卖不误。
你们到底以为枪是用来干嘛的?难道都没一个人真正了解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牺牲那么多无辜性命——
此时,鼻子深处突然刺刺热热的,连自己都吓到了。
可恶。怎么回事?搞什么鬼?一不小心真的想哭啦?
呆子。
木然地支起上半身,嘴边浮现干笑,狂野的开高叉少女叼着烟——忽然抱起裸露的双腿。
混乱=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在干嘛,直到胸部触碰到脚,才察觉自己正抱着膝盖缩在一角,慌忙——半带点勉强,再度将脚伸直躺平。
感觉怪怪的/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的心情突然变差了?
那种感觉一般都被称作「不安」——在少女清楚意识到的一瞬前。
唐突的噪音——在少女脑中响起。
『总部呼叫黑犬(Schwarz)、总部呼叫黑犬(Schwarz)!』
不禁震颤了一下,连忙起身。
『怎么了?快回答,黑犬(Schwarz)。』副长——总部发出的无线电。植入颚骨的通讯器传出逃避不了的命令。
以包鞋鞋跟踩熄香烟,扔掉烟蒂——湮灭证据。
从容不迫地回答:
『是,总部。什么事?』
『宣传车回报没看见妳的人影,妳在做什么?』
可恶,别管我行不行?
『我在现场换衣服,总部。』
『笨蛋!要换回总部后再换。妳是嫌狗仔队找不到新鲜题材吗?前阵子我才接获报告,有疑似妳的抽烟照在网络上流传。』
『那是合成照,副长。我完全不记得我有抽烟。』
一面点燃第二根香烟,一面回答——伴随着有害物质,深深吐出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