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警官或毒贩抓到她,就算他们知道她有个女儿,也不知道那个女儿人在何方吧。
在女儿以行动实现她的信仰那一天——她握着至今夺走好几条人命的手枪,消失在街头。
是被杀了?还是苟且偷生,至今仍在街上讨生活?还是已经逃离这座城市——
一切不明的情况下,唯独那个女儿,仍一心相信她会接自己上天空。
捌
「死、死掉了!大家都死掉了!」
千千石=被轰掉的耳朵血流如注,硬着头皮扛起摄影机,一路拍摄地下道里的地狱景象。
在背后用枪顶着他的是史帝芬——过度兴奋而僵硬的笑容。
倒卧在地的尸体——已经分不清那些断肢残体是谁的。
「那、那边有人!是活人喔!」
千千石规规矩炬举着摄影机拍摄对方。
染血的巨体生化人举起枪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千千石惨叫。
史帝芬迅速以鲁格手枪瞄准对方。
生化人停下脚步,膝盖喀咚一声跪地。
「德意志民族的主张……」
向前仆倒的生化人的头、首、胸、手都被横切成断面,像是叠高的盘子唰地崩落,只在电脑断层扫描见过类似的内部剖面图一张张披露、一层层倒下。
千千石晕厥=摄影机摔落/人颓然倒地。
史帝芬捡起摔落的摄影机,确认镜头是否有损伤,分不清自己此时的感觉究竟是恐惧抑或是期待。
心脏猛敲警钟、热血快速窜流全身,股问感到充血般的胀痛。
宁格美心喜反应(Ragelm?ssig)。
身体打哆嗦,心里想着:
这是正常的反应,与暴力的调和。
遭受过打击的心灵所呈现的自然反应。
肯定妳也有同样的心之反应(Reaktion)吧?
这片漆黑正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领土。
妳我在那里,都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妳不也是知道的吗?
史帝芬亲自扛起摄影机,调整好夜视镜,另一只手紧握鲁格手枪,走入漆黑之中。
沿路一面拍摄尸体,一面回想特拉克尔叔叔送的档案光盘。
夕雾与她的母亲,上了幸福与悲剧色彩的十年间。
与我一样——史帝芬心想。
我会受那孩子吸引是必然的。
十几年前——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时候。
史帝芬得了怪病。
眼窝凹陷、肤色槁如死灰,呕吐感成天没间断过。
首先察觉到病情有异的是叔父。
叔父发现史帝芬身上出现的是砒霜中毒的症状,也查明喂毒的是他母亲。
母亲在父亲过世后,靠着庞大的遗产,爱人一个换过一个。最后还与其中一人密谋杀害孩子骗取保险金,用那笔钱举行婚礼。
「你是亚伯拉罕的儿子。」
叔父对当时的少年史帝芬如此说道。
以路德派牧师的身分——不如说像足以父亲的身分。
「一定得有人阻止活祭品的仪式。」
与史帝芬之间孕育出微妙秘密友情的叔父,在得知罹癌的自己剩下没多少时日后,以最单纯的方法来证明友情的可贵。
叔父的行动——
带着史帝芬离开家里去住院/随即杀死史帝芬的母亲与她的爱人/开车载着尸体/伪装成意外意故烧毁。
然后,将视如珍宝的纳粹制服寄给史帝芬。
服用大量的安眠药——永远的安眠。
看似毫不造作且相当暴力的另一面,却是充满善意的悲天悯人。
从医院回到家的史帝芬,在拿到制服的那一瞬间便领悟到叔父做了什么。
明白到自己差点被杀,也已经获救。
在那之后,史帝芬的心中有某些东西崩坏了。
对学校对朋友兴趣缺缺、经常梦想穿着纳粹制服的叔父与自己,成绩一落千丈、与世界疏离、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他的生活只剩下遗产、时间与孤独。
我们是亚伯拉罕的孩子。
史帝芬朝着在某个漆黑角落的夕雾低声细语。
我们同是被父母献祭的供品。
同是为了活下去,相对失去了心中重要的事物,认命接受上帝考验的孩子。
同是为了不失去爱世界的方法,持续寻求调和与报复的黑暗住民。
史帝芬露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