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人口的姓名、年龄与服装。
而所谓迷路石,规模虽然不及挂牌场,但也是为了让人提供寻找走失孩子的线索而设于热闹桥畔或神社佛寺里的石柱。石柱正面刻着“走失孩子的路标”或“奇缘冰人(注二)石”,右侧刻“寻人启事”,左侧刻“征求启事”。让寻找走失孩子的双亲在“寻人启事”处张贴写上孩子长相与服装的纸条,而收容孩子由区方也一样。
挂牌场只有一处,但迷路石是民间设置的,到处都有。长长是在本所四目盂兰盆节市集晚上走失的,所以他的父母大概会在这一带寻找。打听之后,得知回向院和猿江稻荷神社各有—处迷路石。
市兵卫每天两次造访这两处的迷路石,可是,连续去了三四天,很遗憾都没有符合长长这孩子条件的寻人启事纸条。看来只能耐心地继续找。
据说长长偶尔会在夜里哭泣,但是平时都很健康,跟阿艳也很亲昵。与其说是亲昵,倒不如说是因为不安才老是抓着阿艳的袖子。她只是去上厕所,他便哭丧着脸到处找人。
“莫名其妙,突然多了个孩子。”
藤吉如此抱怨,市兵卫笑着对他说:“你就当是有了孩子。孩子很可爱吧!我是很想把那孩子还给他父母,你还是早日生个孩子比较好。”
“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吗?”
“看来可能得花点时间。长长有没有说出什么线索?”
“没有。只是有时会说木桶铺阿姨怎样怎样之类的。”
也许是备受邻居木桶铺女人的疼爱吧。真想早日送他回去,市兵卫心想。不仅是父母,长长周遭的人也一定都很担心。
然而,遗憾的是,毫无任何好消息。市兵卫自己每天巡视迷路石,也总是无功而返。这点也报奇怪。难道长次的父母没有在本所附近到处寻找孩子?难道他们都不通过迷路石和挂牌场找孩子?
若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呢?一旦开始思考,市兵卫的脑袋便停不下来,最后甚至会胡思乱想——抚养那孩子,并在那晚把孩子带到盂兰盆节市集的,难道是那孩子三年前过世的双亲?他认为那孩子可能是从阴间回来的。
过了十天左右。
市兵卫到猿江稻荷神社查看时,发现一旁站着个看来有点怪的女人。
女人大约三十岁。脸蛋和身材都很清瘦,尤其肩膀更是瘦骨嶙峋。虽说来迷路石查看本来就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但她却憔悴得不成人形。
市兵卫查看迷路石的这一阵子有个感想,那就是,心中怀着希望足以令人坚强,但同时也是很残酷的事。在迷路石遇见的父母,都是一副疲惫不堪、悲伤心碎的表情。眼神也都茫然若失,甚至有些女人家看起来像是哭了—整夜似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垂头丧气地继续来到这里探看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支撑他们那疲惫身子的是,也许有朝一日能找到孩子的那个“希望”,应该就仅只是这点而已。正是这个希望,硬撑着无法起身的人站了起来,让他们迈开脚步,存活至今。若干脆死了心,或许倒还轻松些,但“希望”不允许他们放弃。“希望”令人坚强,却也有其残酷的一面。
正是这样的父母紧紧挨近迷路石,仔细读着贴在上面的一张又一张的纸条。
但是,那个女人却不是这样。她几乎与市兵卫同时来到稻荷神社,却没有立刻挨近迷路石,反而双脚有如被钉子钉住那般,—动也不动。
市兵卫斜眼看着那个女人,觉得好像不是第—次见到她。由于市兵卫每次都专注地读着纸条,没注意四周,所以没什么印象,然而一旦回想起来,他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在其他地方见过她。是的,就在几天前,他好像在猿江稻荷神社里见过这女人。
女人的五官很美,年轻时应该更美,因此才记得她也说不定。女人的双眼虽然有点严峻,但整体看来是个刚强踏实的人。她身上穿着陈旧的青梅条纹服,系着大概是从旧衣铺买来的黑缎子腰带,与一些终年只有—件单衣可穿、寒冬时披着丈夫的外褂度过、当天赚当天花用的妇女们不同,女人的打扮并不寒酸。不过,她蜷缩着身子,发髻蓬乱。
女人在哭,静静地任由眼泪挂在脸颊上。
市兵卫感到胸口沉闷。查看迷路石是件痛苦的事。他悄悄转过身,离开神社,但是女人那张哭泣的脸,令他挥之不去。
又过了数日。在本所附近帮忙打听的捕吏,也开始感到纳闷。他说,完全没打听到有谁在寻找走失的孩子,或有人与寻找的双亲接触的消息。
“市兵卫,这事情很奇怪。那孩子搞不好不是—般的走失儿。”
市兵卫也开始这么认为。这里头一定有文章。不是过世双亲从阴间回来守护孩子那一类,而是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
就在此时,市兵卫再度遇到那个女人,这回是在回向院迷路石的—旁。女人又在哭泣。不知是不是无心更换衣裳,她的穿着与那天一样,脸色益发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挂着泪痕。
然而,那眼泪这回看在市兵卫的眼里有了不同的意义。捕吏的话,以及累积在市兵卫心底的想法,逐渐发酵了。市兵卫在她那明明来查看迷路石却不挨近的举动里。感觉到了什么——一个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来到迷路石却不挨近,只是哭泣的女人。
脖子上挂着走失牌的孩子,牌子上写着三年前往生者的名字。
市兵卫突然灵机—动。
“请问,这位太太。”
市兵卫悄悄挨近搭话,女人吓了一跳地缩了—下身子。她急忙用手背擦拭眼泪。
“对不起,吓着你了。你也是来找走失孩子的吗?”
女人自市兵卫脸上移开视线,同时脚底下的小石子微微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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