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流转的江户浮世绘 蝉羽 水无月

  走失孩子的路标

  一

  本所四目的盂兰盆节市集第二天,有人带着那孩子来到市兵卫的住处。抱孩子来的是市兵卫担任管理人的海边大工町大杂院里一个叫阿艳的妇人。

  “是我家那口子发现这孩子的。”阿艳说完,皱了—下眉头。

  “走失的?”市兵卫问道,然后望着趴在阿艳粗壮的肩膀上、微微张着口熟睡的大约两岁男孩的脸。不知是不是阿艳买糖给小孩吃了,那孩子的呼气中传来—阵甜味。

  “真的是走失?”市兵卫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艳问。

  阿艳的丈夫藤吉是个手艺高明的木匠,三十过后学会赌博和玩女人,正如俗话说的,迟来的病不好治,这两年来。好几次都让阿艳伤心落泪。市兵卫每回都当和事佬,一边安慰阿艳一边斥责藤吉,让事情圆满解决。最近,不知藤吉是不是悔过自新,稍微沉稳了下来,夫妻俩的感情似乎也逐渐恢复,令市兵卫松了一口气。

  可是,绝不能就此粗心大意起来。所谓男人的游兴不会就此轻易收手,市兵卫深知这点。也因此,市兵卫看着阿艳怀里抱的孩子,立即联想到藤吉那家伙竟然偷偷在外面生了孩子。

  阿艳就像玩鬼脸游戏的孩子那般,也目不转睛地回望市兵卫。

  “果然你也这么想?”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想。”

  结果,她扑哧笑了出来,“根本没必要道歉。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刚刚才故意皱起眉头。因为她觉得市兵卫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吧。

  “藤吉是在什么情况下带回这孩子的?”

  阿艳抱着孩子,浅浅地坐在办事处的地板沿,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昨晚,我跟我家那口子去逛盂兰盆节市集。”

  阿艳说是去买盂兰盆节灯笼。

  “既然你们会一起逛市集,表示最近感情还好吧?”

  市兵卫微微笑了起来,阿艳耸耸肩说:“普通而已。”

  “我也去逛盂兰盆节市集。昨晚有月亮,亮得刚刚好,但是人多得要命。”

  “我们也看到你了。喊你,你好像没听到。”

  阿艳在人潮中挑选盂兰盆节灯笼时,藤吉说要去小解,一个人绕到后巷。没想到,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回来。

  “我那时还以为大概又被耍了。”

  原来阿艳以为藤吉甩掉自己,跑去赌场。可是,地又不好意思当场生气,再说也太没面子了。阿艳只好提着灯笼,忍着怒气走入人群。

  结果,藤吉回来了,阿艳本想臭骂他一顿,但是看他一脸困惑的样子,怒气全消了。

  “他带着这个孩子,说好像是走失了。”

  藤吉想要小解绕进昏暗的后巷时,被小孩的哭声吓了一跳,探头看了—下,发现这孩子蹲在地上哭。藤吉带着孩子回来时,孩子的双颊还挂着泪痕,瘦弱的脖颈,还在抽噎。

  “问他名字和家住哪里,他也不回答,只是哭。我跟我那口子都很伤脑筋。应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吧,这孩子,看来顶多只有两岁。”

  市兵卫点着头。最近的孩子——而且,在这江户生长的孩子,有些很早就会口齿伶俐地说话,早熟得教人吃惊。但是现在阿艳手中抱的孩子,脱离尿布顶多半年——大概只比婴儿大一点而已。更何况,幼儿时期,男孩通常比较晚熟,看起来总还像个婴儿。

  “既然认为是走失的,为什么当时没有送到附近的办事处?”

  阿艳过意不去地缩缩脖子,“本来想送去,可是……”

  不巧那附近的办事处聚集了几个高大的男人,大概是打架的,彼此激动地粗声争辩。

  “我家那口子说,看样子很快就会赶到,他不想进去。”

  市兵卫不禁苦笑。藤吉以前曾因酒醉打伤人,之后,他老是说公役比阎罗王还可怕。想必那回大概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吧。

  即使不是这样,藤吉老是因为酒醉和赌博一再闹事,从市兵卫到町干部,那些教训他已经听多了。对他来说,不管是哪里的办事处,门槛都很高,可能比补修屋顶的瓦匠兜挡布还高。

  “我说,那我带孩子过去。他又说,万一卷入麻烦事什么的……明明只是个走失的孩子嘛。所以我开始起疑,我说难道这孩子是你在外面偷生的?说是走失的,根本是在骗我,是不是?”

  藤吉很紧张地说别开玩笑。

  “结果就这么走着走着,孩子就像现在一样睡着了。看他睡着的模样,觉得带他到处跑也很可怜。”

  况且,伸手探了—下孩子的脖子,上面挂着以防走失的牌子。

  “你看,就是这个。”

  大概是阿艳从孩子的脖子上取了下来,带在自己身上。她自怀中摸出—块有着细绳的小牌子,递给市兵卫。

  “长次,马喰町,右兵卫大杂院,松吉,阿妙。”

  意思是,这孩子叫长次,家住马喰町右兵卫大杂院,双亲是松吉和阿妙。

  “既然这样,我想,明天再带这孩子去马喰町就可以了。”

  今天早上,当孩子醒来时,问他名字,他的确是说“长长”。这就更不会错了。

  “听他这么说,我真是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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