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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五郎兵卫如此问道。庄助一如往常,以胆怯的眼神望着五郎兵卫回答:“哪里都没病啊。”
“不是瘦了很多吗?”
“是吗?大概是夏天没食欲才瘦的吧。”
庄助完全不当一回事,五郎兵卫也只能作罢。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连续注意了三、四天,庄助的脸色依旧灰黯,也确实逐渐消瘦。五郎兵卫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夏天的瘦法。你在我这儿过了五年夏天,不是从未这样吗?
“庄助,你好像没有元气。”
“没那回事啊,老板。”
庄助总是如此冷淡地响应。
再也憋不住的五郎兵卫,终于在某天晚上收进绳帘后,招手唤了庄助。
“唉,你就坐那儿吧。偶尔跟你喝一杯好了。”
庄助神情慌张地说:“老板,我不会喝酒……”
庄助虽在小酒屋做事,却不会喝酒。五郎兵卫也深知这一点。
“哪里,不是硬要你喝。你也知道,阿由快出嫁了,我也总是……嗯,心情像是寂寞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你就做个样子,陪我喝一杯吧。”
听五郎兵卫这么说,庄助才慢吞吞地坐在角落的酱油桶上。他看起来有点惴惴不安。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五郎兵卫隔着盛满凉酒的大茶杯打量庄助。
“我说,庄助,最近你好像没什么元气。你不要用夏天消瘦的理由搪塞,因为你从来不曾这样。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庄助频频用大手掌擦汗。虽然是夏夜,但此刻铺子十分通风,何况又没有忙着做事,根本不可能流汗。
“是不好意思说的事吗?”五郎兵卫压低声音说道,“难道是赌博或女人的事?还是向人借了钱?”
为了让对方比较容易说出口,五郎兵卫挂着笑容这么问遭,但庄助只是垂着头。他像是不知道该将身子摆哪似的,极力地缩着身子,缩着肩膀。也缩着脖子。
“是不能对我说的事?”
五郎兵卫不想让人有被逼问的感觉,尽量平心静气地问。再说,也没必要逼问。他真的是基于担心才问的。
可是,庄助把手贴在后脑。只低声回了一句。
“因为不是能说清楚的事……”
“很麻烦的事吗?”
“我脑筋不好。”
五郎兵卫有点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庄助。
虽说有五年的交情,但五郎兵卫仍不太清楚庄助的事,连庄助到底几岁,他也不是很清楚。
庄助留在稻荷屋做事完全是出于自然。五年前的夏天——正好是现在的这个时期——有个全身肮脏、看似好几天没吃东西的高大男人来到稻荷屋铺子前,拜托五郎兵卫随便给他什么东西吃都行,他身上没钱,但可以帮忙做事抵饭钱,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时,说实话,五郎兵卫有些不快。男人身上的衣服不但脏,头发也很蓬乱,虽然脚上勉强算有草鞋,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大老远走来,好不容易才来到江户。
五郎兵卫当时认为,大概是郊外的农民,日子过不下去来江户找工作之类的。又认为,可能身上小心翼翼地藏着仅有的—点钱,在这到处都是陷阱的江户被扒了,因而走投无路。
尽管如此,五郎兵卫还是说了,要是愿意整理堆在铺子后面的破烂,将空酒桶搬到批发商那儿——当时为何会提出这种条件让他抵饭钱,此刻的五郎兵卫仍然想不通。
庄助——那天,等他吃完饭,缓了缓气,才总算问出这名字——是看起来很老实,还是看上去非常可怜,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或是,就最之后阿由第—次看到他时所说的那般?
(那人的眼睛很清澈。阿爸,他一定不是坏人。)
当时,五郎兵卫对扒着饭的庄助问道:“你为什么挑上我的铺子?”
庄助嘴边沾着饭粒,像是不立即回答便很过意不去似的赶紧说:“因为铺子里只有老板—个人。”
“其他铺子不是吗?”
“有女人在的话,她们会嫌我,把我赶走。她们会怕我。”
五郎兵卫不发一语地伸手帮他添饭。
那天,等庄助做完抵饭钱的工作,五郎兵卫试着说,明天要是肯来帮忙,可以让你吃晚饭。庄助连忙答应,第二天依约前来。
这样大约持续了十天,五郎兵卫又对庄助说,工资大概少得可怜,但是可以帮你找住的地方并供餐,要不要留在这儿做事?结果他就一直待到现在。
庄助做了—个月左右,他问老板,你不认为我笨手笨脚是个没用的人吗?
五郎兵卫一听十分惊讶。庄助的确手脚不灵活,但他老实又正直。如果说这种男人是没用的人,那么世上大概到处都挤满了无用的人。
庄助很怯弱,怯弱得不得不那样问雇主,当时五郎兵卫也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尽可能温和地回答:“你不用担心那种事。庄助,你很勤快。”
庄助听后,有如小孩受到夸奖,显得很高烈。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事。
“八岁那时,我帮父亲推大板车……因为是泥路,大板车翻倒了,车上的货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