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而住在那儿的正牌王太子吗?
菲力普在石头回廊里前进:心里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大概是发觉他的视线了吧,克莉丝蒂娜突然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意外交会,菲力普不由得停下脚步。
不过,双方的距离很远。
克莉丝蒂娜一脸讶异,望着他头戴假发,以及彷佛为了违逆王室爱好华丽的风潮,而刻意一身黑的模样。从那表情看来,她并未发觉回廊里的人就是菲力普。
真是太好了。
菲力普喃喃自语,然后再次迈出步伐。他们穿过回廊,来到门廊处,登上了黑漆漆的轿式马车。车轮随着马蹄声缓缓转动,笔直在将庭院分成两半、一直延续到正门的白色通道上前进。
菲力普听着规律的声响与晃动,以及友人一如往常的说话声,一边望向窗外。这时,沾染在手腕上的香油气味微微传来,忽然化作费儿杜尔夫人的声音,在他脑海一隅响起「对克莉丝蒂娜死心吧」。
「……死心?」
菲力普无意识地嘀咕道:「夫人这句话未免太奇怪了吧。」
克莉丝蒂娜跟我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自婚礼那晚以来,我们只有必要时才会交谈。我们从未同桌用餐,也没有一同在庭院散步,除了必须以王太子夫妇身分出席的宫廷舞会外,我们根本完全没碰面。
克莉丝蒂娜嫁到这国家后,菲力普的生活依旧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每天都会去找那个隐瞒真实身分的正牌艾米尔·菲力普。
告诉他这件事的是费儿杜尔夫人房里的侍女——也就是刚才那个被解雇侍女的上上一个侍女。正确说来,其实是她硬要说给菲力普听的。在那之后,对方谄媚地说:「如果是我,绝不会惹殿下伤心难过的……」然后挨在菲力普身上,当时他狠狠推开了对方。
真是太愚蠢了。
无论是执着于王位的父王,或是任性至极的生母都一样,还有已经没有其他子嗣、只能隐忍国王阴谋的王妃也是。相隔十五年才从安养地被召回王宫的王太子,以及想占些便宜而在王宫工作的那些多嘴侍女,所有人都同样愚蠢。
此外,自己这个冒牌王太子更是愚蠢至极。
如果费儿杜尔夫人所言不虚,只要再过不到一年,他便会取得艾米尔·菲力普之名,并且正式得到王位继承权。众人之间有个承诺,只要真正的王太子过世,一切就交由菲力普继承。据说正是因为和那些监护人,不,和幕后支持者有此约定,他的父王才能顺利登上王位。
这事实令菲力普作呕。
就和费儿杜尔夫人厌恶克莉丝蒂娜的母亲一样,菲力普也厌恶自己的未来。他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心想:我好想要自由。
不过,自由真是他想要的吗?
「呐,你们两个。」
菲力普一边从马车窗户望着正午的街头,一边毫无预警地问道:
「呐,自由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这个嘛。」
「想出门就出门,想看什么戏就看什么戏,在喜欢的咖啡厅吃喜欢的食物,搭讪喜欢的服务生和歌手,这样应该就是自由了吧。」
在同一辆马车上摇晃的友人各自耸了耸肩膀。菲力普以眼角余光望了他们的反应,于是轻轻笑了笑:「说得也是。」然后他坐直身子,靠在弹性恰到好处的椅垫上,轻轻闭上眼睛。
这一刹那,克莉丝蒂娜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那并非她方才抱着花束的模样,而是婚礼那天,尽管身为宴会的主角,却寂寞地独坐在大厅角落的身影。
「……对了。」
那拥有橄榄色眼珠的伯爵家继承人,在菲力普身旁开口道:
「我记得是一星期前的事了,有个来我家拜访的客人提到一件很有意思的消息。所以菲力普,我希望你也可以听一听。」
「有意思的消息?」
菲力普如此回答,藉以驱散脑海里的影像,于是对方点了点头:「没错。」然后一如往常地悠哉道:
「其实啊……」
尽管宣告春天到来的嘉年华已过,四月仍略显寒意。虽然有阳光撒向窗边,房里也烧着暖炉,仍不时有冷风溜进房里。
冷风宛如初春的叹息般拂过颈子,教克莉丝蒂娜微微颤抖。
这时,坐在同一张长椅上的艾米尔搂住她的肩膀,理所当然似地拉过她的脸颊。
「哎呀,你的皮肤好冷。刚才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吗?」
「昆席德比这里还冷,所以这种温度不碍事的。」
「是吗。不过,这里可是兰比尔斯啊。看,你连指尖也这么冰。那些侍女到底在搞什么?……真教人不悦。」
艾米尔褪去克莉丝蒂娜的一只绢质手套,吻着露出的指尖,一面瞥向服侍太子妃的那群侍女。于是在墙边待命的她们默默行了个礼,然后离开房间。克莉丝蒂娜见状吓了一跳。
「艾米尔殿下,她们并没有错,是我自己说想去院子,也是我自己要一直待在外头的。」
「哎呀,你想袒护她们吗?」
「我还不熟悉这里的王宫,她们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可是,她们很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