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便是一个狭长的空间,这里是为守夜的宫廷骑士准备的房间。
雷欧身穿深紫色上衣,系着红色领巾,从寝室里走了出来,两名身穿怀古军服的骑士默默行了个礼。为了避免破坏夜里的寂静,雷欧也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一推开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气氛马上为之一变。
会客室的天花板上吊着四盏烛台,在烛光的映照下,聚集于此的人同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雷欧。
「王太子殿下,陛下的情况如何?」
沙发上年过四十的男子代表所有人开口了。他搔了搔往后梳的金发,紧握戴着白手套的手;此人正是国王的弟弟,也就是雷欧的叔父——铁尔兹盖特一等公爵。一旁与公爵年纪相仿的夫人一脸担忧地坐着,满头白发的侍从长与绑起黑发的女官长则在离公爵夫妇略远之处待命。
雷欧一边感到背后那些值夜的骑士竖起了耳朵,一边则将视线定在伯父铁尔兹盖特公爵身上。
「陛下还在发烧,不过已经比今天早上好多了。大概是因为药效发作,陛下向我说了声『好困』,然后便就寝了。」
「这样啊……」
公爵深深叹了口气,接着垂下头去,宛如要将交握的双手按在额头上。公爵夫人一边闭上眼,一边静静地倚着公爵的肩膀。
两人这模样可说是昆席德王国夫妇的典范,看见这景象,雷欧不禁感到内疚。
不过,这点不该让别人知道。
雷欧说服自己,然后再次开口。
「叔父,虽然我每晚都一再提醒,不过这件事还是请您务必保密。陛下只不过是因为严冬而感到疲累罢了。嘉年华将在一周后结束,然后进入大斋期。只要春天一近,想必陛下也会渐渐康复的。」
「是啊。王兄,不,陛下很喜欢春天。他从小就特别喜欢春天。」
「那么,就请您也跟令公子这么说吧……请你们继续管理王宫里的侍从。」
雷欧硬是将公爵这番彷佛在细细咀嚼的喃喃低语搪塞过去,然后望向侍从长与女官长。
「威廉也一样,他春天之前就从静养的离宫回来了,他可是非常纤细的。你们可要注意每一个细节,不要让无谓的杂音打扰到他。」
「遵命。」
「请放心交给我们。」
在墙边待命的侍从长与女官长简洁地回答,令人感受到两人各自的经历与自信。雷欧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不过他马上便转过身去,板起那旁人形容为遗传自父亲的贵公子容貌,离开了会客室。
王宫位于丘陵上,从这儿可以俯瞰王都隆迪尼尔兹连晚上都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这里是萨·格雷尔宫,于两百年前建来做为现今王室——夏洛克德利家的居所,意为「太阳之杯」。
而太阳的象征——肯尼斯二世,现在正卧病在床。
话虽如此,这件事目前并未引发公开的混乱。
肯尼斯国王从去年夏天便身体欠安,批阅重要文件、接见贵族等公务皆由王太子雷欧与王妃爱蒂蕾德代理,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在今年首次召开的贵族院议会上,当人们发觉现身的并非国王而是王太子雷欧时,气氛登时显得不安起来。
此外,几乎所有在王宫服务的下人也注意到一件事—今年以来,国王就连一步也未曾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肯尼斯国王虽然才四十五岁,不过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
尽管没有发生公开的混乱,但在王都的社交界里,想必已经出现许多流言蜚语了吧。
既然如此,王室的成员自然必须表现出毅然的态度才行。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这么简单。
「每天晚上都辛苦您了,王太子殿下。」
雷欧才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听见有人对他这么说。他朝里头望去,在附有床罩的床铺旁,一名少年就坐在长椅上,一旁则是身穿沙黄色上衣的高大侍从,笑咪咪地随侍在侧。不过,身为他主人的少年——也就是三王子威廉——却是板着一张脸。接着,威廉百般无奈地扭动嘴唇,说出早已不知重复过几次的那句话。
「陛下今天还是没醒吗?」
「他还是一直睡着。」
听见王弟这么问,雷欧眉毛也没动一下便如此回答,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尽管他对公爵夫妇和王宫的下人领班说了那些,但其实一切都只是在撒谎。
卧病在床的肯尼斯国王一直在沉睡。他大约每三天会醒来一次,除了吃点东西和说些话外,他一直都处于睡眠状态。根据主治医师的说法,由于国王每隔好几天便发一次高烧,因此一直藉由睡眠来弥补发烧消耗的体力。
这症状并没有特定的病名。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希望康复吗?雷欧好几次如此逼问,主治医师却总是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时候,我一直在想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虚弱,说不定是因为父王的遗传呢。」
「威廉,不要说了。」
雷欧坐在长椅旁的椅子上,一边狠狠瞪了威廉一眼,威廉的表情却越来越冷漠了。他的长相和他母亲——也就是爱蒂蕾德王妃——一模一样。不过,要是对威廉这么说,那他原本便不太好的心情还有两人间的感情,恐怕又会更加恶化吧。因此,雷欧选择了其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