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附近响起。伊娃依旧一片茫然,默默地点点头。
屋主擦的香水,令人联想起森林深处的泉水与夜雾。她平静地说着,彷佛要让自己的声音与香气融合。
「我的父亲是银行家,因此我一直过着让别人左右的无趣人生,就算作着乐园的美梦,等到审判之日降临,我一定还是会被打入地狱。不过,多亏遇见了路易丝,我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点意义。」
「夫人。」
「我也打从心底感谢你。谢谢你,伊娃洁莉公主……没想到以前只听外祖母唱过一次的摇篮曲,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简直像是作梦一样。」
谢谢你带来故乡的旋律,我们的小小女王。
珍妮的声音既小又嘶哑,将伊娃搂得更紧了。伊娃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压低了视线。从身穿黑色洋装的珍妮身上,散发出无法治愈的深深哀怨之味。
突然来访的客人踏上归途。
结果,艾米尔王太子大约喝了两瓶葡萄酒,现在应该在马车上鼾声大作吧。这样也好,也不枉米歇尔为他准备的上好葡萄酒了。
大概是因为醉得很舒服吧。
一直在叹气的艾米尔,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真的不懂该怎么跟路易丝公主相处。她的个性并不是受到父母双方影响,而是只像母亲,只像她的母亲。所以,即使我知道她在哪里,还是不想去接她,再加上她偏偏躲在我最不方便去的地方。
「『而且啊,那女孩还是尽早离开王室比较好』……吗。」
真难得听到他这么说。米歇尔在自己房里的窗边喃喃自语,尽管他已经卸下手套,连背心也脱了,领巾却只有松开挂在颈上。虽然已经觉得腻了,他的嘴角仍然叼着纸烟。
他凝视着微微升起的紫烟,以及窗外的夜色。
他望着下起小雪的窗外,一边回想方才在客厅的事情。
醉醺醺的艾米尔喝了侍女送上的柠檬水后,吐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路易丝好好相处。我也许是杀了她亲生父亲的人,她却不得不叫我这种人爸爸,对路易丝而言应该也很残酷吧。
「真没想到。」
原来艾米尔也会为路易丝公主着想。
米歇尔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克莉丝蒂娜王太子妃而已。毕竟无论是从前或现在,他都深爱着克莉丝蒂娜,甚至可以说为此献上了自己的人生。
就算专情是件好事,太过头也只会显得滑稽罢了。
然而,米歇尔却没办法嘲笑他。
话虽如此,就算要觉得羡慕,这段岁月也未免太漫长了。
距离他继承岚帝雷纳德•聂布里翁的遗产,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那年是克莉丝蒂娜为了嫁给王太子,而从昆席德渡海前往兰比尔斯的时候吗?
原本下落不明的遗书,原来一直在国王的爱妾——费儿杜尔伯爵夫人,也就是珍妮,勒鲁的手上。
一问之下,那个拿走米歇尔遗书的变态的太太,原来是珍妮的好朋友。那太太瞒着丈夫挥霍,于是从丈夫的书房偷出遗书,交给珍妮作担保品,借钱继续更加浪费的生活。但是,那名变态的太太不久便与丈夫一同辞世,原因是夫妻吵架时引发了火灾。
米歇尔得知遗书的下落而出现在薛尔里宫时,珍妮提出了以下的条件。
「无论你是要继承遗产,还是要继承岚帝的遗志,我都管不着。不过,我要请你发一个誓。今后,你不可以背叛我所生的艾米尔•菲力普。你没有必要跟他成为挚友,只要不与他为敌就可以了。还有——」
如果你会唱我们的歌谣,现在就唱给我听吧。
对于她提出的条件,米歇尔点头答应。
遗书回到他的手上。
他也确认过里头的内容。
过没多久,他便开始自称米歇尔,聂布里欧涅。
时至今日。
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时机即将成熟。
他的执业医师老友也这么认为。
进入新的一年后,在当年听见送葬钟声的山坡上,米歇尔向那墓碑报告了这件事。
他不会再有下个冬天了。
「就快了。」
米歇尔推开窗户,将纸烟扔出窗外,随即便看不见那小小的火光。是因为被雪弄熄了呢?抑或只是隐没于庭院的黑暗之中?
总不至于引发火灾吧。
米歇尔轻声笑了笑,任由窗户敞开,一边眺望雪景。
他任由隆冬的晚风打在身上,不知何时哼起了那唯一的歌谣。
结果,伊娃直到喝了一杯顺便当作提神剂的花茶后,才离开了珍妮的屋子。
她离开时雪只不过零零星星,穿过王都城门后才下起了大雪。
伊娃隔着马车窗户,茫然地注视这片景色,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想做。
看见伊娃这副模样,卢与吉克也不发一语。打从离开屋子,马车里就没有任何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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