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无梦少年降下春雪
Quefaltaquemehacés—我需要你—
春天一到,昆席德王国第二公主将满十三岁,来到进入社交界的年纪。
因此,卢一直相信马车会朝王都前进。
然而,他不久便发觉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被抛弃了。
冬天的枯木与红砖建筑零散地立于街道,一辆载货马车停在这儿。
一名中年男子压低满是补痕的帽子,脸上布满胡渣,站在车台上的木箱前,举着燃烧兽油的油灯。在摇曳的灯光下,他皱着眉头打开箱子的锁,推开盖子,目不转睛地窥看箱内。
「喂,小鬼,你还活着吗?……还活着的话至少应一声吧,讨人厌的家伙。」
男人说着,砰一声踹了箱子一脚。
卢被塞在满是潮水味的木箱里,才刚缓缓抬起头,冬季的雪风便轻拂在颈子和外露的肌肤上。卢抖了抖身子,拼命动着僵硬不已的手脚爬出箱子,但他并没有叫痛,尽管的确有这种感觉,但对他而言早已无所谓了。
他只是不停眨着眼,在晃动不已的灯光下,那个男人笑了。
「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啊,小鬼。接下来你要被卖去妓院了。要是你在那里运气好,让城里的变态有钱人看上,那可就走运了。比起让工厂雇用,在雇主的暴力之下工作可是惬意多了呢。」
男人一脸认真地说:「在工厂当粗工是这世上最糟的工作。」
这自言自语未免太大声了点。
卢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因此并没有回答。男人身上的臭味相当刺鼻。侵蚀体内的疾病气味,和为了驱寒而喝的酒味掺杂在一起,教人生厌。卢挥手扇去了那味道,结果挨揍了。他原本就因为饥寒交迫而无法反抗,被对方使劲打了二、三拳后,就此昏了过去。「糟了!」男人低吟道:
「喂,你死了吗?不,应该没事吧……是不是不应该打脸啊?……不不,应该没关系……应该没关系吧?毕竟你有一对罕见的眼睛。」
男人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以粗大的手指抚摸卢的脸。
「我奶奶以前说过,紫眼的小孩是会带来幸运的驱魔人偶,如果真是这样,发现你的我还真是走运。」
「那么,请你把那幸运分给我吧。」
忽然有人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语。
男人讶异地瞪大双眼,回头望去。
在下雪的昏暗街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轿式马车。从挂在驾驶座的生锈牌子来看,那是一辆载客马车。
一位高大的青年背对马车而立。
「您好,先生。」
身穿长摆外套的青年轻轻抬起礼帽,打了一声招呼。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上还拿着手杖,在在显示出他的身份阶级与富裕生活,看见这些,男人不发一语地皱起眉头。而先生这种「上流」的敬称,也令他感到十分不悦。
「有何贵干,这小鬼还没有要卖,还是说你想要买我?」
「哎呀,正确答案。您真厉害啊,先生。」
「啥?……你的脑袋没问题吧?」
「劳您操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诉您吧。先生,您等的那位男人不会来了。我刚才已经和他谈过,这就是证明。」
青年把麻袋扔在载货马车的椅子上,相当于一颗大苹果的袋子铿当作响,听见那沉重又充满魅力的声响,男人圆睁双眼,赶忙伸手想确认袋中金币的数目。但他忽然倒抽口气,将袋子扔向青年,然后低声道:
「给我滚!」
「这个数目不够吗?」
「不是这个原因——听好了,我爷爷被打猎的贵族射杀,老爸被大革命的断头台斩首,妈妈则是被有钱男人玩弄而自杀。所以,我最讨厌贵族、思想家和有钱人了。光是看见他们故作清廉的模样我就想吐,甚至想干脆宰了他们。」
「你还真偏激呢。」
「是啊,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对报仇和杀人都没有兴趣。要是做出这种事就不能上天堂了……就算是像你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也曾祭拜天上的神明吧。既然如此,那就马上给我滚,为了让这只蝼蚁安息,你马上给我离开!」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您不愿意乖乖接受这桩交易,那就没办法啰。」
青年轻声叹了口气,朝轿式马车叫了声「雨果」,一个看似下人的彪形大汉便慢吞吞地走下马车。
要是他动用蛮力,看来自己是敌不过对方的,男人不禁一脸僵硬。
巨汉瞥了他的脸一眼,将左手抱着的麻袋扔在载货马车前。比方才更响亮的声音响起,金币从袋口哗啦啦满了出来,不过男人再也不看那些钱一眼,而是板起脸瞪着青年。青年看着对方蕴含杀意的眼神,那张犹如宗教画中宣告天使的端正面容上露出浅笑。
「看来我触及了您内心的伤痛,这点我深表抱歉,不过,俗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如果还想保住性命,就带着这些钱离开吧,这位虔诚的先生。」
「……你这脑筋有问题的混帐贵族!」
男人拼命扯着嘶哑的嗓门大喊。尽管如此,青年的微笑依旧没变。他笑得更深了,一面回答:
「我不是贵族,只是一个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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