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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和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横越好几条以煤气灯照明的大马路,却没遇上任何人,就这样抵达了隔壁地区的郊区。在交杂小巷的深
处,有一栋细长简陋的公寓。
他移开似乎是管理员忘了的扫帚,推开沉重的门扉,踏上满是尘埃的潮湿螺旋阶梯。无论何时来这儿,这
漫长的楼梯都叫人生厌。谁叫他有事要到这儿的六楼,这也由不得他。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六楼,敲了两下挂着丹·博涅门牌的门。
「……来了,哪位?」
一阵沉默后,门口传来男人的回答。虽然声音沙哑得教人听不清楚,对米歇尔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
「我带鲍德的订单来了,开门吧。」
「啊啊,是米歇尔啊。门没锁,进来吧。」
米歇尔依言推开门。展示柜老旧到连蜘蛛网上都布满灰尘,在排满柜子的柜台另外一头,站着一名头发稀
疏的红脸男人。白色围巾从他颈边邋遢地垂下。
「下雨你还跑来啊,订单很急吗?」
「不,只是顺道而已。」
米歇尔从大衣内袋取出对折再对折的文件,递给对方。他受托带来的文件上,详细记载了药品的名称及数
量。「好的。」男人点点头,一拐一拐走向柜台后方的门,进入另一个房间里。
啰嗦的鲍德是一个医生,因为饮酒过量儿弄坏一条腿、声音沙哑的丹·博涅则是药剂师。这两个在职业上关
系密切的人都没有执照,也就是所谓的地下医生与药剂师。
对米歇尔而言,他与这两人的关系也同样切不断。
「这次的订单,大概后天就可以准备齐全了。」
红脸男人从隔壁房间一拐一拐走了回来。「后天啊。」米歇尔在柜台上轻托腮帮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
男人——药剂师丹·博涅说的「后天」,指的大多是一星期后。鲍德应该早就把这点误差计算在内了。只差这
么几天的话,米歇尔自己常用的药应该还勉强撑得过去。
「那我到时再来。」
「好。」
「另外——这才是今晚的正事,给我的订单来了吗?」
米歇尔依旧托着腮帮子,翻着眼珠问。看见他的眼神,丹·博涅扬起厚唇,露出贼笑。
「当然来了,『鲁·雷库埃尔多』,你还真是受欢迎呢。」
「这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城里有很多兴趣低级之辈。」
「一点也没错。」丹·博涅咯咯发笑。
象征药剂师的白色围巾随着他的笑声摆荡,米歇尔望着那副模样,嘴唇也跟着露出笑意。
鲁·雷库埃尔多。
意指「回忆」的这个词是米歇尔的另一个名字,也是他工作时的招牌。
兰比尔斯的首都——雷·鲁迪亚,过去曾高声颂扬腥风血雨的自由。
阳光下,旧时代的贵族命丧于刀光闪闪的断头台时,人们发出喝彩,然后以长枪刺起滚落断头台的头颅,
在大街小巷游行。
这段历史并非遥远的过去,仅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雷·鲁迪亚街头染上鲜血后,许多士兵在国外血流成河。随自由时代而生的风暴与军靴的脚步声,俘虏了醉
心自由的人心。
而这座城市当时,却充斥着风暴散去后的倦怠感。
然而,正因为王都的现状如此,才有许多人得以维持生计。
米歇尔也是其中之一。
他脱下被夜里阴雨淋湿的帽子与大衣,松开领巾,在长毛绒毯上褪去白色衬衫,一面缓缓转头。
柴火剥剥作响,烧得通明。一看见那站在暖炉前的身影,男人十分感动地大喊:
「啊啊……真是太不道德了!不过,实在太美了!」
红发男子颤动着灰色的眼眸,轻轻地伸出手。但在指尖碰触肩头之前,米歇尔躲了开来,然后语气平淡地
说道:
「巴尔蒙萨先生。不好意思,我早该说过了,请不要直接碰触我鲁·雷库埃尔多的画布。这副身子是活生生
的艺术,也是爬行于王都夜晚底层之物。要是碰着了,您的指尖将被红泥污染,那泥土会化作毒素侵蚀您的。」
「啊啊,是啊,你是说过,不过我还是想摸摸看。我想一一抚摸你点缀画布的躯体,真的不行吗?」
「不可以。」
「可是,我还是想摸……要多少钱才够?」
「先生,这就像是把您的命换算成金钱一样,请您不要再想了。」
尽管回答的语气是如此冷静,米歇尔却扭动薄薄的唇微笑。男人不甘心地蹙起眉头,但一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