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你蒙主宠召了呢。」
那位男人手持油灯窥看着枕头边,嘴里说着「真是吓死人了。」,并且深深吁了口气。接着,他把油灯放在茶几上,便又再次窥视着对方的脸。
「你好,艾力克斯爵士,初次见面。话说回来,这还真是飞来横祸呢。」
刚醒来的艾力克斯意识迷糊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上。
我记得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了王都的公爵宅邸。
至于我坐上马车,准备前往的目的地是……
「……!」
「哎呀。」
那位男士缩了缩身子,避开了突然坐起身的艾力克斯。他那纤瘦的脸颊,就像是一位节制的淑女一样,垂挂在上头的长发柔顺地滑动着。那头反射了油灯光线的发丝是黑色的,比起被称作浓发的黑发还要更浓、更有光泽。她大约比艾力克斯年长两岁——大概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不过,这并不构成引起艾力克斯戒心的理由。
反倒是他的容貌让人心生警戒。
他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大礼服,手上戴着黑色手套,右眼则是挂上了黑色眼罩。
如果以那不幸的象征来判断对方的人品,那也实在是太过肤浅、草率了。不过,要自己在这种状况下信任一位陌生人,那可是加倍困难多了。
此外,这儿究竟又是哪里呢?
看似客厅的房间里并没有时钟。即使朝挂着窗帘的窗边瞥了一眼,光凭那幽暗的程度,也完全看不出现在是傍晚还是早上。
艾力克斯举起原本藏在背心底下的手枪,并且以低沉的嗓音问道:
「阁下是那位萨恩?罗贝尔的同伴吗?」
「如果我是那男人的同伴,那我或许真的会好好照料你一番吧。而且我还会告诉你,你所乘坐的马车之所以会撞上货物马车,完全是一起不幸的意外事故,是我们正好救了受伤的你一命。」
「这么说来,那果然是——」
「不过,你该不会一点也不记得了吧?」
艾力克斯的语气显得相当讶异,就像是要打断他一样,那位男士略微提高嗓门。一看艾力克斯沉默不语,他便像是确认了什么似地略微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毕竟这是一场飞来横祸,就算记忆模糊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就我所看到的,当时爬出倒地马车的你,后来被货物马车上的那些男人带走,并且被丢进了夜晚的路德河里。」
「……路德河。」
这么说来,那遭遇果然是真有其事吗?
艾力克斯依旧举着枪,就这么沉默不语。
当他按照自称萨恩?罗贝尔的男人交给自己的名片,正要前往上头的地址时,途中却遭遇了意外。大概是为了要抄近路吧,在途中经过的十字路口上,一辆货物马车撞了上来。艾力克斯乘坐的轿式马车被撞向了煤气灯的灯柱,并且翻到在地。
当时,证券交易所的街道上几乎杳无人迹。
那时就连看热闹的民众也没有,在薄暮之中,艾力克斯才刚爬出马车,便遭到从货物马车跳下的那些男人包围,当场被打昏了过去。这些经过他还记得很清楚,在因为疼痛与呕吐感而逐渐漠糊的意识之中,对于被捆起手脚,塞进马车货物之间的自己,感觉简直就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没错,当时我还有意识。
至于完全失去记忆,则是在自己被扔进路德河之后的事情了。
才刚想说河川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的时候,我就被拖下了货物马车。
幽暗的水面晃动着,上头反射了街上的灯火,紧接着,我便被丢进了里头。
在那之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即便被人拿枪指着,那位独眼的男士却毫无惧伯的模样,而是拍了拍艾力克斯的右肩。他一面表现出友善的态度,一面以将骨头压得嘎嘎作响的力道抓了一下艾力克斯的肩头。对方的手指压在艾力克斯枪伤的旧伤口上,他拼命忍住呻吟,可是手上的枪却掉落到了床上。那位男士一边瞥了手枪一眼,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隆冬的水沟就连路德鲑鱼都不愿意造访,有些人应该光是被扔进去就丢了性命吧。马车对撞的意外也一样,要是当时你的颈骨折断了。那一切就到此结束了。看来你是一位十分幸迎的人呢,艾力克斯爵士。或者是上天诸神相当讨厌你呢?」
「……或许真是如此吧。」
手枪掉落在床上,对方却一点也没有捡起来的意思,艾力克斯一边为此感到讶异,一边如此低话。他皱超眉头,太阳穴以及脸颊附近便感到一阵痉挛。这大概是被窗户碎裂的玻璃弄伤的吧。被货物马车那些男人殴打的心窝仍然隐隐作痛。右肩的伤口明明应该已经大致痊愈了,此时却有种血肉模糊似的疼痛再次复发。
为了强忍疼痛,艾力克斯低下头,这时有只手盖在他的额头上。那是那位男士脱下手套的手。
「嗯,你还在发烧。那些不洁之物将路德大河化作水沟,这便是他们带来的病魔附在你身上的证据。你还是再睡一下吧,艾力克斯爵士。」
「……是你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是在我的一声令下,我的那些侍从便划着小船把你拉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