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席德的十月被称为黄金月。
对于唯有田园风光才称得上是美丽故乡的北国人而言,王都的街头缺乏绿意,尽管如此,秋天仍旧造访了作为休憩场所的公园及广场,以及在路德河河畔守护着街道的群木,日子一天天流逝,树叶也跟着染上一片金黄。
在这样的景象中,隆冬的脚步也逐渐逼近。
一位淑女沐浴在自阴云间射出、透窗而入的阳光下,她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天蓝色的眼眸,膝上还放着好几份报告书。
「都是我的错。」
「康妮丽。」
「都是因为我派人冒充伊娃的使者.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康妮丽目前处在米塔斯离宫里迎宾的会客室中,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
自上个月底以来,公爵千金康妮丽加深了她的忧郁。
因为某家拥有最多读者的大众新闻画报,竟然报导出第二公主与其未婚夫——布劳德尔公爵家的少爷一同失踪的消息。
幸好在贵族宅邸举办舞会等活动的社交季节早已结束,如果这则新闻是在社交季节中爆发,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尽管避开了最糟的情况,她依然感到懊悔不已。
根据康妮丽派人暗中调查的结果,将这个消息卖给画报新闻记者的,正是布劳德尔公爵家的佣人们。
由于鲜少送信来的第二公主使者出现在公爵宅邸,佣人们因此觉得奇怪便开始胡乱推测。据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那笔足以取代遗散费的情报提供报酬金。
「可是就算康妮丽什么都没做,总有一天事情也会演变成这样。人心总是险恶的,别说是布劳德尔家的下人了,就连王都里也多得是不愿听从诸种的教诲、倾向于眼前利益的人啊。」
「真令人感叹……」
「不过这也是现实喔。」
背窗而立的客人如此说道,然后又暍了口掺有白兰地的红茶。即使那道影子落在自己身上,康妮丽也没有抬起头,在她微微摇头的同时,细丽的眉毛也越揪越紧;访客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不出话的侧脸。
那位拥有一头明亮栗发及灰色眼睛的客人名为欧洛夫•埃尔伯特•肯恩•赫里福德。他身为赫里福德侯爵家的继承人,而其父亲的伯爵头衔——渥斯特爵士是他正式的称谓,不过此时此地并没有人这么称呼他。康妮丽称呼他为欧洛夫,而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称呼康妮丽,
自从康妮丽十四岁进入社交界以来,两人就一直是一同出席地下宴会的玩伴。
正因为康妮丽是在年长自己三岁的欧洛夫面前,才能这样毫无顾忌,身为王弟之女、一等公爵千金的她并未挺直腰杆,而是直率地表现出自己的沮丧并且发出叹息。
接着,她就以这副模样喃喃说道:
「不知道雷欧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那间报社目前似乎还没有什么状况,不知道是他真的有耐性,还是王宫里有人阻止他,不过那位殿下的手段倒也不难猜……康妮丽,妳应该有先稍微想象过了吧?」
「是啊……这是当然的。」
康妮丽确实是有先稍作猜想。
由于她实在是太容易推断出雷欧会采取的手段,使得自己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于是将放在礼服膝盖上的报告书放到桌上,然后再度叹了一口气。
此时,一道彷佛要责备她似的清脆碰撞声传来。
欧洛夫把茶杯放回桌上,然后轻轻地交迭起双臂。
他身为王太子雷欧的同窗,眼神中蕴含着不逊于这份名誉的知性,他瞇起双眼并直勾勾地望着康妮丽。
「既然已经想象过了,那妳也应该很清楚吧,王子与公主陷入爱河、接受周遭的祝福结婚,最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种童话故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毕竟王公贵族有其应尽的责任。」
「得到的越多、责任也会越重,所受到的要求也会更大,因此得负起更多的义务。要献身于贫者,以诸绅之名行正义之事——这也就是所谓的『高贵之士应有的品德』。」
「没错,也就是说,无趣与限制是特权阶级与生俱来的宿命。」
欧洛夫以既悲哀又客观、似是开玩笑却又带有晓谕意味的语气说道。「这我也明白。」
康妮丽也点头同意,脑中的一隅想起肯尼斯国王赐予伊娃「无趣公主」称号之事。
事情已经引发这么大的骚动,就算伊娃与艾力克斯两人能平安归来,后续的处理也相当麻烦。
正因为康妮丽把伊娃当作亲生妹妹一般疼爱,才会兴起这个念头。
「……要是那两个人真的私奔就好了。」
「就像那风行于美丽邻国的浪漫爱情小说一样?」
「是的。」
康妮丽刻意以坚定的语气回答,然后目不转睛地瞪着欧洛夫。
流行于兰比尔斯的浪漫爱情小说题材大多以描写地位相异的男女恋情为主,导致重视阶级制度的人们非常厌恶相关创作,之前欧洛夫曾说「偏食不好」而送了她几本书,但是就连不太重视阶级之分的康妮丽,也不禁看得头昏脑胀。
某国王子偷溜出城后,与某座宅邸的女佣坠入爱河,于是舍弃了自己的地位、未婚妻公主、母国,和爱人私奔去了,并且成功化身为大海尽头之新大陆开拓者,然后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