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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罗用黏糊糊的声音说。
「…………」
省吾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聂罗应该也看过那段『神的记忆』才对。
他应该知道尽管那个『神』过去夸耀着自己的全能,实际上却依旧孤独:也应该明白那就是引发了漫长悲剧的原因。
然而……
『即使看过了那段记忆,你还是要这么说吗?』
『哎呀?哦,你说那个旧『神』的记忆吗?当然——那相当具有参考价值呢!』
聂罗开心似地说:
『我会更小心、更彻底地成为真正的『神』。』
「……你说什么?」
『『神』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那家伙自己不小心。』
聂罗喻快地说:
『以一个支配者而言,那家伙实在是太懈怠了——更严格地管教支配对象,并且建立起不容反抗的体制,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哦!』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指出料理或作文上的小失败一样,没有任何悲壮感与紧迫感。对聂罗而言,『神的真实』大概只是这点程度的事情吧?
就算看了同样的东西,听过同样的东西,得到的东西却未必会一样。
就算现象是唯一的,只要有多少人存在,人类就能看见多少个真实。
这点省吾也很明白。
虽然明白——
「你……」
看了那段记忆之后,只有得到这点程度的教训吗?
「『神』的寂寞、空虚、悲伤、痛苦,你什么都——」
『省吾•香芝。』
聂罗以彷佛带着吃惊笑容的语调打断了省吾的话:
『你说这话还真是奇怪啊。』
「…………」
『打从感到寂寞与空虚的时间点开始,神就已经变得不完全了。所谓的神是唯一且绝对的存在;正因为至高无上又独一无二,神才能作为绝对者立居顶点。你明白吗?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并驾齐驱,神才能成为神啊——唯有敌人和碍事之徒都不存在的虚无大地,才是和神的宝座最匹配的地方啊!』
「你想坐在那种地方吗?」
『当然。』
聂罗说:
『再说,什么伙伴啦、家人啦、恋人啦、朋友啦……为什么人类会想要这种东西呢?那是因为拥有脆弱肉体的人类必须藉由集体生活来提高自己的生存率;为了让自己从心理层面肯定这种生存战略,顺利地加以实行,人类才会需要这些东西。』
聂罗说话的语气里甚至带有恍惚的余韵。
把一直积存在心中的这个想法……把自己心里反复高呼的这种价值观肆无忌惮地解放出来的快乐,大概让他感到陶醉不已吧?说起来,这就像是精神上的射精,所以他不可能不觉得爽快。
不过——
『可是那也可以说是人类的极限。』
聂罗傲然地这么宣告:
『既然身为唯一且绝对的存在,神当然不需要那种东西。就这层意义上而言,那个旧『神』只能说是神的不良晶。』
「…………」
省吾威觉到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背上窜爬。
这个男人——
『我有成为神的资格。我不会觉得孤独,也不会觉得悲哀,更不会感受到心灵上的痛苦。打从出生以来,我就没有为那种东西所苦的记忆;这也可以说是我注定成为绝对神的证据。』
「…………」
省吾觉得自己似乎明白聂罗无时无刻挂在脸上的微笑是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聂罗恐怕庇觉不到精神上的痛苦;就算感觉得到,那种感觉也非常薄弱。
精神上的无痛症。
不——或许不光是精神,就连肉体也是如此吧?
无论如何,由于感受不到孤独所带来的危机感与感叹,因此聂罗也非常缺乏自我延续的意识。
另一方面……聂罗又是以欧托鲁奇家族族长身分诞生在交织着权谋术数的〈雷涅盖德〉里,所以在成长的过程中当然也被灌输了权力的意向。他实际体会了掌握权力的快感——以及支配他人的快乐,这种情况导致自尊心肥大化,同时妨碍自己培养与他人之间的平等意识。既然名为「痛苦」的压迫并不存在,那么自尊心当然就会无止境地继续肥大化下去。
如果聂罗是个愚钝主人的话,恐怕早就自取灭亡了吧。
不过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似乎相当聪明的样子。结果聂罗隐藏了自己的本性,冷静地看清自己与周围的力量差距,同时学会了狡猾地窥伺机会与拟定策略。
可是……那种情况——
「你疯了。」
省吾呢喃似地说。
就人类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