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这些记忆中的哪里,再怎么找,省吾也不可能和〈血族〉有所关联。至少省吾想不起来。不过另一方面,也不可能会有人拥有自己刚出生时的记忆。
这样一来——
“——省吾殿下?”
特丽法斯基亚塔以可说是愚钝的殷动态度凑近省吾的身边。
离开“神社”之后,省吾一边压抑着想吐的感觉,一边走在花园之中。
“省吾殿下,您想做什么?”
“…………”
省吾沉默不语。
打从刚才开始,省吾就没有回过特丽法斯基亚塔一句话。事实上就是无视于特丽法斯基亚塔的存在。不过省吾却没办法挥开她那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指尖。
好恶心。
省吾打从心底这么想。
就连〈雷涅盖德〉也有不把个人当个人看,而是把人当成道具般对待的异常情况——不过这个〈血族〉却更为严重。〈雷涅盖德〉是在承认人类的个人人格之下,把一个人当成道具利用——不管是把花梨当成人质也好,还是把姬巫女们配置在省吾的身边也好,都是这种观念的典型——然而这个〈血族〉甚至连这点观念都没有。〈血族〉简直就像是从“生下神”这件事情特化出来的一只生物一般,个人的人格只不过是附属品罢了。而且〈血族〉的所有相关人士都对这件事不抱有任何疑问。
可是……
“省吾殿下?您要去哪里?”
特丽法斯基亚塔不死心地继续问。
她的手指也一直抓着省吾的衣袖。
“…………”
省吾也兴起了一种怜悯的心情。
一旦情绪冷静下来的话……这位少女并没有罪过的事实就显而易见了。
要是那个塔耶妮亚塔问了“那么是这位少女不对吗?”的话,恐怕省吾也无法点头同意吧。毕竟〈血族〉的人们是在只容许这么想的环境下出生成长的。
不管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置身的环境的异常性,要凭个人的力量改革持续了数百年以上的封闭社会的存在方式,原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要用和平的手段进行不流血的改革,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一来,让自己的想法配合自己所属的社会价值观反而要轻松多了。而省吾也没有那种立场可以谩骂这种做法有多么卑鄙、多么胆小。
疯了。
省吾真的这么想。
然而他却无法憎恨他们,也无法蔑视他们。
如果出生在这种——对未来不抱有希望的世界里,〈血族〉那样的思考方式反而才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也说不定。就这层意义上来说,〈艾克诺德拉斯真教会〉也是一样的。任谁都拼了命地活下去——就只是这样而已。在不带有希望的世界中,祈求自己的心灵至少能够获得平稳,祈求为自己的存在赋予意义与理由的死亡。就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
省吾不可以习惯这样的思考方式。
他决心改变这个世界。
不管他要理解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也好。要感到怜悯也好。要觉得恐惧也好。或者是要嘲弄也好。
但是他绝对不能配合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而扭曲了自己的思考方式。
他不能认同现在这个世界的悲剧。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再是救世主了。
只是区区一尊——傀儡罢了。
“——省吾殿下?”
“…………”
终于无法忽视特丽法斯基亚塔的省吾停下脚步,并且转头越过肩膀望向特丽法斯基亚塔。两人已经横渡了整片花园,来到了单膝跪在山壁边的〈渎神之主〉附近——所以省吾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特丽法斯基亚塔大概从气息察觉到省吾的动作了吧。只见这位少女以小鸟般纯洁的动作歪着那张白皙可爱的脸,等待省吾开口说话。
“特丽法……”
“……是。”
“我不需要你。你也没有必要一直跟着我打转。”
“咦?那个——可是‘职责’——而且省吾殿下也是〈血族〉……”
“我不承认。”
“…………”
特丽法斯基亚塔依然歪着头。
省吾花了几秒钟才察觉到她那愚钝的意义。
也就是说……在身为首领的塔耶妮亚塔的决定跟前,个人的承认还是什么的在〈血族〉的人们之间不具有任何意义。不管省吾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既然首领都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当然要遵从首领的决定,那是任谁都应当遵从的既定事项——这就是特丽法斯基亚塔的想法。
“特丽法。我不是〈血族〉,没有必要遵从首领的决定。我也没有和你结婚的意思。所以你也没有跟随我的必要。”
“…………”
那暧昧地融合在一起的表情中混入了困惑的神色。
她大概无法理解省吾这番话的道理吧。